首页 -> 2008年第5期
极化效应和全球大危机
作者:周 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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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富和贫困的自增强
这个世界出现了大危机。之所以出现大危机,是因为我们的发展模式。这是一个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机制,是一个财富自增强和贫困自增强的机制,是一个自动走向毁灭的机制。
我们可以试着看一下现在的全球化,它实际上只是资本的全球化,而不是劳动的全球化,不是土地的全球化,不是技术的全球化,也不是管理的全球化。在诸多生产要素里面,唯独资本全球化了,唯独资本自由化了。其他生产要素,都被排斥在外。这是一个强者对弱者的排斥,是一套形成全球性的广泛认同,已无法调转方向的机制。
资本走到哪儿,就在哪儿就形成一套财富的生产和消费机制。这套财富生产和消费机制,迎合了人类追逐财富、追求消费满足的欲望,从而对每个人都形成了非常大的诱惑力,自然也就产生了对资本强权的认同。由于几乎每个人都为资本所诱惑,资本自然就扮演了主导者的角色,就成了一个强者。逐渐地,这一套机制扩散到全球,使得全球化就演变成了“资本的全球化”,或“全球的资本化”。中国人在近些年的发展过程中,常常说到“强强联合”。实际上,这不是中国人发明的,整个世界机制就是强强联合。是强者和强者的合作,弱者则往往形不成对等的合作,自然也就无法站在与强者公平交易的对等位置上。于是,就出现了强者的盛宴和弱者的眼泪。不仅中国如此,世界上每个地方的发展都是这样,这已经是一套世界逻辑。
强者恒强的机制
这样一套逻辑,是怎样形成的呢?我认为有一种“强者恒强”的机制在发挥作用。这个机制,可以叫作资源资本化。要知道,每个地方的人,都拥有附在自己身上的人力资源,以及多多少少地拥有够用的自然资源、社会资源、金融资源,还有文化资源等等。但是,这些资源放在穷人手上,没有变成财富。比如说,贵州的山区,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少数民族文化资源丰富,但是,换不成钱,只能守着这些资源,自给自足。本来,这无可厚非,甚至是可羡慕的。但是,人们的贪欲、资本的扩张欲,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于是,资本和地方政府强强联合,进入到这里。投资开发,水库电站、工厂商店、景点旅游等,森林被砍伐,把这些穷人的资源,变成了富人的财富,资源是资本化了,穷人的生存根本,子孙后代的未来,也就岌岌可危了。
资本所有者掌握了资源资本化这样一个工具,就能够使财富如滚雪球般地越滚越大,实现了财富的自增强。其他生产要素,如土地、劳动、技术、管理等等,要么为资本所占有,要么被资本所雇佣。是资本占有各大生产要素,而不是劳动占有资本;不是土地占有资本,不是技术占有资本,不是管理占有资本。是资本把上述要素整合在一起,推动了财富不断的创造,而在财富的分配上,自然也是资本留利占了大头,自然就出现了资本留利的不断堆积和劳动留利的相对不足,导致了全球性的流动性过剩和物价上涨,这就是我们的发展主义,这就是近四百年来人类发展的真相。可以说,整个人类发展,就是一个把资源不断转化为资本的过程。
如果说资源资本化是“发展”的本质,熨平资源资本化带来的社会震荡,则是“改革”的本质。改革的过程,就是处理资源资本化累积的矛盾的过程。积极的改革,应该是主动形成资源资本化增值收益的合理分配机制,而大多数改革则是消极的,是在资源资本化过程中出现了矛盾激化,不得不被动推出措施去缓解和化解的。缓解或者化解得好,这个改革就是一个好的改革,就会坚持下去;缓解或者化解得不好,就会带来社会不稳定因素,最终会有新的改革机制纠错,使得这套发展机制持续运行下去。但资源资本化的发展逻辑,强者愈强的发展机制不会改变。改革只不过是给这个庞大的发展机器加一些润滑油,使得这个大机器更顺畅地运转而已。发展模式和改革模式,这两个轮子一块转,构成了一个现代化机制。不仅中国在发展和改革,世界各国都在发展和改革。只不过中国的改革,有更多的政府主导的色彩。中国推行的市场经济,本质上是以政府公司化为特色的政府市场经济,而非华盛顿共识所言的自由市场经济。一个月前,我访谈非洲几个国家的部长,他们羡慕中国的一点就是,他们在外国资本、外国政府和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这些国际组织给他们开出的经济药方前,只能全盘接受。中国政府面临同样的压力,却一直保持了政府的主导权。他们之所以陷入粮食危机、贫困陷阱,是他们被自由市场经济化,已经失去了国家发展的主导权。在这种基本背景下,我们考虑环境的命运,考虑农业的命运,就会比较清楚。相对于资本的强者恒强,环境和农业面临的,是穷人恒穷和弱者恒弱的逻辑。市场的全球化和自由化,将他们推到了发展的另外一个极端。
农业作为弱质部门的风险特征
不幸的是,农业和环境、穷人、穷国一道,被推到了发展主义的另外一端。我们常说农民是弱者,农村是弱势,农业是弱质,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知道,农业生产者拥有的生产规模,通常是非常小的。你那一亩三分田,在资本面前,根本没有发言权,甚至根本就不会给你发言的机会。资本所有者会形成强大的企业组织,资本所有者会游说政府,在资本和政府这两个强势集团面前,农民实际上是一盘散沙,别说谈判了,连上谈判桌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连谈判桌都没有。组织的极度不对称,使得市场机制所崇尚的fairplay(鲁迅和毛泽东叫作费厄泼赖),即公平交易,根本不可能形成。在公平交易不可能形成的情况下,农民就只能乞求被强势集团雇佣,为强势集团服务,同时也就处在受强势集团剥夺的位置上。
农村也是弱势的。相对于城市部门,相对于工业部门,农村同样没有发言权。
农业是一个弱质的农业,我们知道工业品的生产,不需要过多的考虑天气状况。风调雨顺与否,对工业影响不大,对服务业影响不大,但对农业却影响甚大,因为农业是唯一一个人与自然相交换的部门。农业的产出,更多的取决于耕地规模和天气变化,农作物的生长,是自然界吸收阳光、空气、雨水、养料的一个自然过程,不像工业品和服务那样,完全由人为控制。农业生产的实质,不过是人接受神恩赐的过程,是将太阳能转换为食物能的过程。也就是说,农作物的产量和质量,实际上是由神来决定的,主要不是由人来决定的。
这样,我们就能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农业至少要比工业和服务业部门,多面临一项风险——自然风险。此外,我们还知道,在缺乏保护、组织的情况下,农民们又面临着比制造业和服务业更大的市场风险。在自然风险和市场风险双重叠加的情况下,农业就变成了一个弱质部门。
农业作为弱质部门的供求特征
农业命运悲惨的另外一面,可以从市场的供求关系去看待。我们知道,人的肚子容量有限,农业最主要满足的,却又是人的肚子(吃饭)问题,我们的胃每天所消费的粮食是有限的,一日就是三餐,顶多像广州人所讲的三茶两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