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地震志愿者手记(2008)
作者:杨 锦
字体: 【大 中 小】
绍,叹了口气,说原来读书人的命也不一定就好。我说女人一定要靠自己,一定要自己坚强起来,谁也靠不住,老天爷都靠不住,说地震就地震。她想想也是,就说考虑过几天是不是带着孩子去打工,又讲不管怎么样孩子们都没有出事,老天也算照顾了。我们就这样聊到了车站,她才依依不舍地走了,走前告诉我好人一定会有好报,我说我们都会幸福的。抱小孩的妇女一直把我的行李送到了车门口,我问你领到药了吗?她说大夫没有给她,就说没有,可她明明看见了。我说可能是配方药,不能随便给,她说连我捐的创可贴,大夫也不给,我就觉得奇怪了。上车前我把自己应急的创可贴拿了几片给她。她说你是好人,我说好人很多啊,她说这里死的人少,好人不来。车启动后我忽然后悔没有要那两个妇女的联系方式,我忽然想也许我不必前行,这里大概也需要我,这时什邡的志愿者发了短信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到,他们那里缺人,于是我甩掉了这个想法,继续赶路。
中途我又停留一个小镇,发了剩下的药品还有手套。因为在电视上看到很多解放军的手套都漏了手指,所以我准备了几大捆。我把一捆手套递到了一个穿迷彩服,带迷彩帽的人手中,他很吃惊,喃喃地说他们确实缺少这个,可是我怎么会想到要捐给他们?他的表现让我很纳闷,后来才想明白,那个人只是个穿迷彩的民兵。然后我想了一下,决定不一定要捐给部队,就把剩下的捐给了一个缺手套的施工队。
在什邡
下午六点左右我终于到达了什邡市。城市看起来还好,只是布满了帐篷,据说有灾民安置点。我最终的目的地是什邡的湔底镇,上车前,一个志愿者要我捎一张移动卡给她,可惜我问了很多人都说卖的地方比较远。车就要开动时,一个男人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问是不是有个志愿者想买手机卡,说他刚买了一个可以转卖。司机等我们办好了才徐徐开动。去湔底多半是走土路,颠簸得厉害,一个中年妇女坚持给我让座,我很奇怪,她说你是志愿者,很辛苦。我最后坐下了,但一直感到不安。
到了湔底时,天还没有黑,街上还有几个店铺在开,卖些生活日用品和熟食。一个水果摊上卖着很新鲜的桃子,我要了2斤,付款时才发现自己听错了,不是六元是两元,正想多买些,来接我的志愿者小杨到了,个子比想象的要小些,刚刚20出头。我很惊讶他居然是骑着摩托来的。路上他跟我说他们跟这里的灾民相处得很好,车就是他们帮助的那家灾民的,还讲他们先到这几天收获很多。湔底镇属于轻灾区,我后来发现所谓的轻灾区就是人死得比较少的地方,破坏程度却是一点都不轻。而我这些伙伴们帮助的这家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地震时在学校遇难了,所以被列为该地的重灾户。我到时看到男主人陈大哥抱了一卷防潮胶垫回来,我惊讶地问怎么还有这个发,我以为灾区很缺这东西,结果志愿者小豆踢了我一脚,男主人点下头没有说什么,后来我才知道因为他们死了孩子才照顾发了这个,其他人家都没有的。他家的帐篷还有塑料布等物品都是因为这个而优先发的,我来后他还陆陆续续领了些救灾物品,但是每次领新东西,他脸上都没有多少笑容,因为那相当于孩子的命换来的。晚饭的时候很热闹,不停地冒出新面孔跟我打招呼,我才发现队伍居然有七个人,而负责做饭的小豆是怀孕两个月的孕妇!晚饭很丰盛,志愿者们买了很多熟食,席间陈大哥不停地给各个志愿者敬酒,表示自己一定不辜负希望,要重新振作起来,几年内成为木耳大王,多次重复说你们没来时是真的不想活了,因为有了你们才重新鼓起了勇气。“我是真的不想活了……我是真的被你们感动了……我是真的感谢你们……”他几乎每说一句话都要强调一下“真的”。那一晚大家喝了一箱的啤酒,怕伤了主人的情谊,我也灌了一大碗。主人的全家都很感激我的伙伴们,但是好像总是找不到足够充分的语言,而席间这些伙伴一直互相打趣,不时出现搞笑镜头。大家看起来很欢乐,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直到后来我问饭桌后面那些大袋子里装的是不是木耳,陈大哥说是的,用手抚了抚袋子说地震弄毁了木耳,也带走了我们的孩子,话才说了一半他就被志愿者小霞拽过去询问一个东西怎么用。晚些时候放行李时我发现男生们住在一个单间大小的帐篷里,一问才知道是主人把救灾帐篷让给了伙伴们住,他们自己住用竹竿、塑料、彩条布还有黑篷布支起的木耳储存棚,也就是我们刚才做饭吃饭的地方。
我们是在深圳一个绵阳人开的救灾QQ群里认识的,当时我在许多志愿者征集点报名均未被录用,因为不是军人、医护人员,和有力气有野外登山等能力的男人。在这个群里我大叫大嚷,说没组织就自己去,不想等了。有一个小霞和小杨,还有一个小豆同意我的提议。随后小杨和小霞辞了工去了成都,到那里后按照群主的意见找了市团委,登了记就去郊外的科伦药厂搬运药品,有统一的住宿和饮食,饭伙好得像住宾馆。后来来了一些农民工跟他们一起干,并且说每干一天可以给他们八十元。他俩感觉收了钱就不像志愿者于是决定离开。在市团委门口遇到了另外一些志愿者。一个叫小贵的说前几天被安排去过什邡,那里缺人。于是八九个人就一起去了什邡,小贵把大家带到了上次去的湔底。那里的房屋九成以上倒塌,没倒的也都是危房。农民原来都是靠种木耳生活,地震中,木耳棚子全部倒塌,生长中的木耳严重受损。农民因为倒塌房屋心情沮丧,加之没有劳力,很多人家就放弃了。他们到后。帮助3家支起了木耳棚,架起了木耳架,那几家因为有他们的帮忙,进展很快,于是心情跟着也好了不少,后来他们就来到了这个死了孩子的陈大哥家。小贵第一次就是跟着几个志愿者在他家做过,当时陈大哥对他们帮不帮忙不抱信心,只是沉在悲哀中难受,四十多岁,孩子没有了,房子倒了,木耳棚全塌了。二十多万的投资(十几万是贷款),都没有了。他天天想着自杀。而小贵那一拨的志愿者对农活兴趣不大,干了一天就走了。陈大哥说走时小贵不停地回头看坐在地里的自己。小贵始终放不下陈大哥绝望的表情,就蹲在市团委门口寻找可以一起去的志愿者,等了几天。再次见到陈大哥时,他几乎决定要自杀了。这回七个人(走了两个)迅速扎营,不在乎陈大哥招呼不招呼,就开始下地干活,搭起了棚子,就开始搭架子,干得很卖力气。晚上还去镇上买了菜,做饭给陈大哥一家吃。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陈大哥就已经可以跟大家一起喝酒,诉苦了。大家想尽办法开慰他们一家,逗他们开心。最后到我来时,陈大哥已经基本恢复了信心。后来我们去洛水镇帮助一家人搭架子,那家也死了孩子,主人说他五天五夜就坐在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