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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8年第5期

猜测或忆

作者:车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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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大家都是老同学。
  “你是桃园中学的?”
  “是啊,桃园中学。”
  “我在卷心菜一班。”
  “我也是卷心菜一班的,班主任是萝卜头。”
  “对啊,我想起来了,戬们一起腌过萝卜头!”
  我们学校门口有一棵马缨花,班级门口有一棵马缨花,还有一棵马缨花,在篮球架后面。校长曾经在篮球架后面的一棵马缨花下揪萝卜头,马缨花落了一地。萝卜头就跑进卷心菜地撒尿,我们把他腌了,去化学实验室偷了许多精盐。我现在只记得腌过的萝卜头也粉红,马缨花开着粉红的花。
  我们是同伙,一鼻孔出气。
  而我现在回忆马缨花:而沧浪亭黄石假山前有几棵马缨花——而同里镇上有几棵马缨花——而那里有几棵马缨花——而这里有几棵马缨花——而它们像同学年少,而二三十年之后觉得青春是同谋,而同谋的近义词:合欢。
  “同谋”,“合欢”,二三十年之前谁能想到它们是近义词。
  
  园林里的猴子
  
  眼,睁大一些!喂,喂,晚上六点在天一渔港碰头,这园子有幽灵,嗯嗯,你不是喜欢海鲜吗?它们还时常跑出来,啊啊,那里的醉蟹一流,在粉墙画花,东一朵牡丹,西一枝白梅,嗯嗯——他一边接着手机,一边和一个女人(的声音)通话,一边给我介绍。我一边和他应酬,一边东张西望。他在虎皮石上滑了一下,于是差点撞到太湖石上。太湖石振衣凌空,丢下绿沉沉的海棠铺地,朱栏从柳树与枫杨树与桂树后斜走天涯。夕阳有点西洋红,这时候的光景我私下以为最美。白梅画在粉墙,看得见吗?我装作有兴趣的样子,其实是小心翼翼。我调整调整口袋里的录音机。自从我用录音机写作,我就觉得我差不多成了间谍。当然,我在另外的场合说过,在一个访谈里,我说,“诗人就是怀着语言秘密的人”,我说了吗?在我不多的几次猪八戒吃人参果的经验中,海鲜的介胄总捎带些微蓝:一种粉粉的蓝,好像女人的语速。它的肚脐圆周是那样的紫,简直上了紫药水,我凑近嗅嗅,并没有紫药水的味道。从饭店里打扫出的海鲜壳,有一阶段我业余考古,以为又发现一处兵马俑:秦始皇在长城下与鲍鱼沟通思想;海龙王在井底和青蛙交换看法。看得见吗?我又重复一遍:看得见吗白梅画在粉墙上?看不见它也要画!他一个亮相,脸上的油彩仿佛京剧。花脸的意义远远超出戏曲,一个国画家到海外不会说英文,护照又放在旅馆,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在警察局找一把彩笔画了个花脸,他们马上明白了,中国人!你怎么知道?我停下对一篇小说中一个情节的追忆,很老练地问道。我离开他,走前几步,在亭子旁,用食指抠抠枫杨树的树洞,我居然抠出久违的白娘子来。别来无恙?许仙去年开了家西药房,不知道吧。它现在暂时还没有白蛇长,但已经有春蚕那么大了。白娘子:某种害虫的地方性命名。这个地方充满偏见,难道是法海之城?我也说不准所以才有这样的命名。如果一个怜香惜玉的城市,谁会恶毒地把一种害虫叫成白娘子?偏见在本质上是男性与恶毒的,某种程度上为放纵的禁欲,对,放纵的禁欲,却可以含沙射影。我是幽灵在园林里的代理。如果它们高兴了,就会把假山上的太湖石一夜之间统统变成积雪然后大地回春阳光灿烂一股脑化掉。历史上的园林就是如此了无痕迹,当然了无痕迹也未必,乔木和池塘还是残存,黯霪那里,生不如死,所以一有南风乔木逮着机会一个劲地叹气,唉唉唉,你听见了吗?他手机还没打完。有关手机,我给它下的定义是——养在手上的宠物。这个定义十分幼稚,因为养在手上的宠物不一定就手机,比如现在,养在手上的宠物是一条名“白娘子”的害虫。据说园林里闹鬼……白娘子在我手心上凉飕飕的,我牙膏没挤到牙刷上,全挤到手指上了,就是这凉飕飕的感觉。瞎说。他抓紧手机。每次园林要变卖或者改建的时候,原园主就会一身红衣地沿着亭台楼阁咒骂、哭喊:“败家子,你们这些败家子!”我甩掉牙膏。
  昨天,我整理录音的时候,顺手加了点情景、行为什么的,今天一看,觉得阅读有障碍。情景和行为什么的,就留着自己享用吧。由于磁带质量问题,听不清的地方,我想当然填充上的字,谨用括号括出。还有为了阅读方便,我不但加上引号,并且分段。方便了吗?没障碍了吗?
  “瞎说。(这是编出来)吓唬吓唬新手的。我们有几次就是拆园林,也没鬼(敢出来闹)。”
  “都说你们比鬼凶,一点不假。”
  “有也是有的,当地的一些(文人),自以为是,不让我们拆,我们是(唯物主义)者,怕什么怕,就是拆,这块地面上园林太多了,别说拆,就是放火烧掉几座也没关系。这是(五六十年)前的事情啦,现在法律健全媒体监督,不能大刀阔斧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专钻它疏的地方,养了一只猴子。”
  “养了一只猴子?”
  “它力大无比,我们要拆什么(控制性保护建筑)的,就让它去拆。(他们)对猴子没办法,现在讲保护动物,就是真被(愤怒)的(群众)打死了,(也还只是)一只猴子,它也没有家属会找我们的麻烦,打官司,索要赔偿金。”
  “是你们训练的?”
  “说起来,我们还真有创意,就根据一条谚语,这条谚语你也知道,是谚语吗,反正与谚语差不多的东西。谚语说‘猢狲吃青橄榄,扒掉三间草棚棚’,你知道的,猢狲就是猴子,它吃青橄榄,刚咬一口,涩嘴,(急吼吼)扔掉,不一会儿。舌头上(回甘),味道越来越好了,它就要去找回刚才扔掉的青橄榄,找呀找,结果扒掉了三间草棚棚。”
  “找到没有?”
  “我们想让它找到它就找得到。”
  “但你们要拆的东西不是草棚棚。”
  “所以我们养了一只力大无比的猴子。如果我们要拆(拙政园),就把猴子带进(拙政园),喂它青橄榄,不出半个月,就能把(拙政园)拆得一塌糊涂,比雇民工便宜,再说现在的一部分民工(也有觉悟),有些建筑他们还不愿拆,说是祖宗留下的文化遗产。”
  “那要多少青橄榄啊?”
  “我们人多势广,让每个员工回家种橄榄树。也是对环境的贡献。”
  “没人说不务正业吧。我能看看这只猴子?”
  “真不巧,拆文庙的时候,给一根大梁砸死了。谣言四起,说孔夫子显灵。我是幽灵在园林里的代理,我知道孔夫子是神,比灵的级别高,如果说神是局级,灵只是副局级。至于鬼,级别就更低了,差不多只是享受副科级待遇的秘书。这也是宿命,子不语乱力怪神,偏偏成了神。”
  “那你们的拆迁,停止了?”
  -
  “生命不息,拆迁不止。我们请到了另一只(侨居)海外的猴子,会讲三国语言,更加力大无比,说来也是祥瑞,它一蹦到三十六鸳鸯馆,馆藏的鸳鸯顿时放下架子,绕着它彩浪起伏,当晚就有十一只母鸳鸯和它跨种族交配,以致第二年这个城里多了一种珍稀动物,被命名为‘鸳鸯猴’,‘鸳鸯猴’像波斯猫似的,一只鼻孔蓝,一只鼻孔黄,蓝如天蓝,黄如黄金,流出的鼻涕也不一样,一边是矿泉水,一边是葡萄酒。”
  “让我见识见识,也算开过眼界。”
  “它已经回去了。”
  “你们也喂它青橄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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