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前的拘束消失了。男士们的外套都被脱了下来,而香槟酒则遭到猛烈的攻击。男人们陆续带领着他们的妻子参观整个房屋,展示他们的工作成绩,对着用英文标示出“冷水”、“热水”的浴室龙头指指点点,还不时打开抽屉看看木工活做得是否精细,像孩子般好奇地摸摸这里,碰碰那里。 克里斯蒂安领着一群人,把大石盆从卡车上卸下来。八个穿著体面却喝得醉醺醺的男人
,在把那块要命的大石头弄到地面的时候,居然没有人受伤。雷蒙夫人闲来无事,负责在旁监工。“很好,勇士们。”她优雅地说道:“注意,别把你们的手指头弄脏了。” 曼尼古希夫妇率先告辞。在摄入了大量馅饼、乳酪、水果派和香槟酒之后,他们还准备再去吃一顿午餐。可是礼节不能忽略,他们向其他客人—一道别,握手、亲吻面颊,互祝好胃口。根据我的统计,整个道别仪式花了十五分钟。 其他人则好像准备在这里待上一整天似的,将所到之处的吃喝扫荡一空。雷蒙自封为官方娱乐官员,滔滔不绝地讲了一连串笑话,一个比一个粗俗,也一个比一个精彩。在解释完把鸽子放进冰箱以分辨其性别的妙方后,雷蒙终于停下来,喘上一口气,也喝上一杯酒。 “你太太这么好的女人,怎么会嫁给你这么一个无赖?” 狄第埃借着空当和几分酒意,凑到我耳边说道。 我这里还没有来得及反戈一击,那边雷蒙已经重整旗鼓,准备展开了下一轮表演了。他郑重其事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清了清嗓子,两手向前伸出,做出一副渔夫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大鱼脱钩而去时才有的表情。好在他太太及时而坚决地在他嘴里塞上了一大块比萨饼,封锁了下文。显然,这段少儿不宜的故事,她在家已经领教过了。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移过了庭院,在屋前撒下一片阴凉的树荫。客人们开始互相道别,握手、亲吻,时而暂停一下仪式,喝上最后一杯。 “到我家去吃中饭吧,”雷蒙的兴致不减,大声说道:“吃晚饭也行。现在几点钟啦?” 已经三点钟了。连续吃喝了4小时,我们的肠胃暂时看来没有心情再接受雷蒙提出的邀请了。 “啊,那好吧,”他遗憾地说:“如果你们在减肥的话,那就算了。” 他把车钥匙交给太太,自己则靠在后座,两手交叉着放在肚皮上,眼里流露出对下一餐的殷切期盼。他已经说服了另几对夫妻和他一起晚餐,想必一定早有准备。我们挥手目送他们离去之后,才返身回到空荡荡的家。同样空荡荡的还有桌上的盘子和酒杯。应该说,这次聚会相当成功。 我们看着窗外的大花盆,在耀眼的阳光和繁茂的鲜花映衬下分外鲜艳夺目。但是,至少需要四个人同时发力,才能把这个大家伙从车库搬到后院去。而根据我们的经验,在普罗旺斯要找四个大男人帮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他们肯定得先来巡视一下需要搬动的东西,喝上几杯酒,再热烈地争执一番,这才能够初步地敲定日期。可是这个日期到时候多半会遭到不经意的遗忘。他们会对此耸耸肩表示歉意或无奈,但时间就这样一天拖过一天。说不定,到了明年春天花盆才会摆到适当的位置也未可知。在这里,我们学会了以季节为单位思考问题,而不再以天数或周数来计算时间。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相信普罗旺斯绝不会为了我们而改变节奏。 肥鹅肝还剩了不少,我们可以切成薄片,拌成沙拉。在游泳池那头的树阴下,我们又惊喜地发现了一瓶幸存的香槟酒。当晚,我们围座在壁炉旁,一边添着柴火,一边想像着我们在普罗旺斯的第一个圣诞节会是什么情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