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村外的一所大宅要举行舞会。我们受邀在其他客人未到前,和女主人的几位朋友共进晚餐。盛会将临,我们的感情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我们居然荣幸地受到邀请,忧的是以我们现有的法文水平恐怕应付不了这种隆重的社交场面。据我们所知,到场的似乎只有我们二人说英语。不过,事到如今,也只好背水一战,同时,希望普罗旺斯人热潮汹涌的谈话不要冲散了我俩。依照邀约条件,我们应于九点钟抵达,这时间相对我们往常的作息时间来说十分尴尬,开车上葛氏村那个斜坡时,我们的肚子已因等待过久而不满地咕咕乱叫了。屋后
的停车场早已客满,车辆沿着场外的马路一直伸到50公尺开外,并且所有的车似乎都挂着代表巴黎的75字头的牌子。看来,我们将要同桌共食的绝不仅仅是村里的几个乡下朋友而已,想到这里,我们开始觉得或许应该穿得更正式些。 进得大门,我们便仿佛置身于杂志中的世界:随处可见只有《家庭与园艺》杂志中才有的装饰布景,《时尚》杂志中方可得见的的衣香鬓影。点着蜡烛的餐桌,安放在草地上和阳台上。已经五六十位客人或坐或站地散布在餐桌周围,女士们的神态或冷峻或慵懒,大多穿穿着白色晚礼服,端着香槟的手上珠光宝气。维瓦尔第的音乐从容不迫地从装了地灯的谷仓那边一阵阵传来,似乎是在告诫我们这两个乡巴佬:我们已经不可饶恕地闯入了巴黎上流社会的领地。妻子慌张地提出要回去换装,而我则完全沉浸在因足下污浊的鞋子而产生的羞愧之中。 逃走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付诸实施便被女主人发现了我们。使我们稍感安心的是,至少她穿的是平常休闲的衬衫和长裤。 “你们找到停车位了?”她不待回答,又接着说道:“都是路边那条沟,弄得不大好停车。”我们说今晚的场合简直不像是在普罗旺斯。她笑着耸耸肩:“现在是八月嘛。”她递给我们一份饮料便离开了,任由我们与那群俊男美女周旋。 我们仿佛置身于巴黎,周围没有一张脸孔经过阳光或风雨的洗礼,女士们脸色白皙,显得时髦动人,男士们仔细刮净了下巴则显得油光水滑。这里没有人喝低档的茴香酒,若是按照普罗旺斯的标准,所有的人现在都在窃窃私语。我们赫然发现自己的心态现在已经完全改变了:从前,我们也许会认为类似的宴会气氛理所应当;而现在,我们都觉得这种场合压抑、沉闷,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清爽。无疑,我们已经变成乡巴佬了。 自然而然地,我们靠近了穿着打扮相对最不时髦一对夫妇。他们带着一条狗,离群而独立。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二人一狗都很友善。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我们在阳台上的一张桌边坐下。那位男士个头矮小,脸上有着诺曼人的精明。他告诉我们:20年前他便来这里度假了。当时,他以3000法郎的价钱买了村里的一座房子,以后就每年夏天搬来小住,每五六年再换一次住所。最近听说,他最早买的房子又要出卖了,经过一番整修后,装璜得富丽堂皇,现在标价100万法郎。“真是疯了。”他感慨地说:“那帮巴黎人,”他朝其他客人抬了抬下巴:“就为了能和朋友们一起过八月的假期,只要有一个人买,其他人都会跟着买。而且他们付的是巴黎的价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