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武侠小说的宗师——宫白羽

作者:王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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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白羽第一次见周树人的印象是“作人先生的温柔敦厚的面容和谈吐”(引自宫氏自传《话柄》)。宫白羽发表译作是鲁迅的倡议,鲁迅1921年8月26日信中说:“不知先生能否译英文或德文,请见告。”宫白羽还说:“周作人先生把契诃夫小说的英译借给我;我译出五六篇。”
  以后,鲁迅又与宫白羽通过几次信(注:《鲁迅日记》记载有遗漏),给他寄书看,帮助他修改稿子,并向多家报社推荐。宫白羽也写出了一些新文学作品。后来出版了小品集《灯下闲话》和短篇小说集《片羽》、《心迹》等。
  正当宫白羽在鲁迅先生的鼓励下开始走上新文学道路时,接二连三的挫折,一次次无情的打击,使他的文学美梦成了泡影。于是,宫白羽决定辞差卖文,并求教于鲁迅先生。鲁迅回信说:“我以为是失策的,以文笔作生活,是世上最苦的职业。”宫白羽没有听从鲁迅的劝告。卖文不足以养家,他就去当编辑,干校对,可是他一心想的却是创作,到哪儿也干不长。因此直到晚年,他一直对自己走向文坛,特别是写武侠小说而悔恨不已。
  宫白羽性情孤僻,脾气很大,对朋友热情,可是好顶嘴抬杠。在当税吏时,曾被人怀疑有盗窃行为。后来真犯被破获,他才得以洗白,但他心里却留下一个深刻的创伤。从此他一改过去对人郑重的态度,变得嬉笑怒骂,调皮喧闹;人们却反而觉得他诙谐可笑、倜傥可亲了。然而秉性难移,一喝了酒,仍常发脾气骂人,比如何仁甫、吴君邑等老朋友,被他骂得不敢再登门了。
  后来,宫白羽虽然写了不少畅销的武侠小说,却始终抱着强烈的自责的态度:“不穷到极点,我不肯写稿。”“这些无聊的文字能出版,有了销场,这是今日华北文坛的耻辱,我可不负责。”(引自宫氏自传《话柄》)。
  正当宫白羽生计维艰之时,恰好天津一家报社以高额稿酬邀请他写武侠小说。也许他也意识到“活着是人生的第一要义”,终于勉强俯就。一部《十二金钱镖》博得了“挑帘彩”,此后,他用“白羽”为笔名写作的武侠小说十分畅销,一发而不可收,经济状况不仅大有改善,而且与此前有云泥之别了。
  后来他还出版了一本名为《话柄》的自传体散文集。书中专门附上鲁迅先生给他的书信的手迹,并在扉页上请天津名士王伯龙题了一首诗:
  弹铗长歌气倍豪,
  淋漓大笔写荆高。
  炉边沉醉无名姓,
  万古云霄一羽毛。
  尽管宫白羽功成名就,但对自己的武侠创作不但抱愧,而且蔑视。他自感名花堕溷,魂断蓝桥。他深感辜负了鲁迅先生对他的殷切期望,觉得无颜再见鲁迅,就自动断绝了交往。
  尽管如此,鲁迅还是深深地记挂着这位文学爱好者,并在日记中备录。1955年编辑《鲁迅全集》时,天津《新港》杂志的一位作家将鲁迅寄给宫竹心的7篇信件全部取走,收入《鲁迅全集》之中。
  宫白羽常说鲁迅是位认识人和认识事物深透、处事果断坚强的伟人,他说:“鲁迅先生透视的刺人的眼和辛辣的对话……鲁迅及其著作充分表现他的品质高尚、热心待人、处事灵活的英明。”鲁迅帮助宫白羽改稿、荐稿,曾对《厘捐局》文中一位受压迫的老人,用“可怜”二字,鲁迅将之改为“只是”,并专门说明改动的理由,写信告诉宫白羽“‘可怜’二字近乎感叹”(据宫氏自传《话柄》)。宫白羽为此写道:“我以为这一封信,可以看出鲁迅先生为人来;第一,他告诉我作小说不可夹叙夹议;第二,他告诉我他的不苟精神。‘世故老人’是(高)长虹攻击他的恶谥,我却以为这四字正说尽了鲁迅的特长。先生对自己的作品认为满意的是‘孔乙己’,他说:‘这一篇还平心静气些。’但我喜爱的却是他那篇‘药’,和‘彷徨’中的‘伤逝’。”(据《话柄》)。
  
  第一篇小说《白刃青衫》
  
  宫白羽的文坛生涯,始于1926年在北京《国民晚报》做编辑,后来该报停刊。1927年,张恨水在《世界日报》主编《明珠》副刊,邀宫白羽作武侠小说。于是,宫白羽的第一部武侠小说《白刃青衫》便刊在《世界日报·明珠》上。
  这部小说,既像武侠,又像侦探,不伦不类,没有引起读者注意,宫白羽只写了两章便停止了,1931年才将此著续稿写完,刊于天津《益世晚报》。“文苑奇才”、《益世晚报》报主编吴云心是同宫白羽共过患难的老友,他曾对宫白羽开玩笑地说:“你这小说又像武侠,又像侦探,不伦不类。宫大爷,你停了吧。”宫白羽却说:“我正写得带劲呢,非写完不可。”当时虽写完了,但他对此自己也不满意,直到1942年他厌烦武侠小说时,才交天津正大书局出版。
  宫白羽这第一部武侠的书名用得很乱,大约有《白刃青衫》、《青林七侠》、《粉骷髅》等题目,最后是1947年6月由上海协和书店以《青衫豪侠》书名出版。1992年出版的《宫白羽武侠小说全集》即据此版本排印。
  宫白羽有较好的文学、历史修养。20世纪30年代中国击技小说初起,他为一家7口人的生计,不得不把自己在文学创作中的聪明才智集中于此,开始了武侠小说的创作生涯。宫白羽迫于生计,无奈地拿起了笔。他在自传体散文《话柄》中的“自序”中写道:“凡是人总要吃饭,而我也是个人。”“一个人所已经做或正在做的事,未必就是他愿意做的事,这就是环境。环境与饭碗联合起来,逼迫我写了些无聊的文字。”这“无聊文字”,宫白羽指的就是武侠小说。可是大出宫白羽的意料之外,他的武侠小说却一再畅销,使他一发而不可收。后来,评论家叶冷(本名郭云岫)曾撰文说:“宫白羽的武侠小说,故事外形尽旧,而作者的态度、思想、文学技术,都是清新的,健康的。”“体现出大大超出武侠小说本身的一种艺术魅力。”这恐怕也是宫白羽所始料不及的吧。
  
  在天津闯荡
  
  1928年宫白羽在北京实在活不下去了,初夏只身闯天津。宫白羽重来天津,还不是盲目的。他在北京困居时,也经常向天津《东方朔》等副刊投稿,以文学相交,得识吴秋尘。吴秋尘此时已是青年名记者,离开《东方朔》被天津一家民营大报《商报》聘去当采访部长,兼任副刊《杂货店》编辑;王芸生是该报总编辑,老板是王镂冰。吴秋尘、王芸生,都是王镂冰聘请的。宫白羽赴津,便投靠吴秋尘。吴秋尘正得《商报》老板信任,宫经吴介绍,通过考试合格,便在《商报》经理王镂冰手下当文书,每月只有十多元的薪水。
  宫白羽回忆这段生活,曾在《话柄》中写道:“民国十七年我在S报(《商报》),与云心兄服务经理部,给W(王)经理当书记。我两人对坐一桌,面面相觑的,俟W经理的排揎,有几次太难堪了,我两人反倒相视而笑。苦挨一月,他(吴云心)调为采访,我兼充校对、编辑,才算熬出来,不常在王经理眼皮底下挨骂了。”《商报》很会使用、培养人才,但老板不会爱惜人才,不会容纳人才,不多几月,宫白羽、吴云心和吴秋尘先后被解雇,王芸生受不了老板的盛气,也离了《商报》,被《大公报》收罗进去,委以重任。彼时的《商报》几乎成了新闻记者养成所。这样一拨儿新人换旧人,《商报》训练出来的报人,居然很不少,散在平津各报;谈到能力,都能对付两下子,这是王经理的功劳。
  宫白羽很快到另一家报社编琐闻,不久又被解雇。他自信能力不比别人差,怎么首先被解雇的是自己?他此际渴望进《大公报》或《益世报》,但天津这两家大报婉言谢绝了。这是为什么呢?宫白羽开始恐怖了!他常听人说:“一个人总得有人缘!”没有人缘,岂不就是没有“饭缘”?宫白羽在北平便缺乏“人缘”;领导和同事都承认他有才,肯吃苦,就是太犟,爱抬杠,不大听领导的话,“我行我素”,终于换来没有“人缘”,经常丢失“饭缘”。宫白羽怎么会没有人缘呢?他后来理解到:原因复杂,忿激,乖僻,笔尖酸刻,世故粗疏,这还不是致命伤;致命伤是“穷书痴”而从前是阔少爷!宫氏,在30年代自我嘲讽“语言无味,面目可憎”,仅仅能够伏案握管,怎能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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