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一张桌子的社会几何原理
作者:晓 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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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不该再捞叶子,我们得去赚有钱人的钱,比如去星流湾找点零活儿干,这才是正路。画家之中也有所分裂,一部分是由于谢斌提出的补偿方案合情合理退出了,另一部分虽不满意解决方案但是因为来回谈判拖的时间太长,他们觉得耽搁不起,就也回去画画了。只有一小部分还在坚持抗争,但是不久之后,他们就发现他们实在受不了这个胖子。他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能量,一上来就能讲四五个小时,他不仅思维缜密,而且滔滔不绝,具有一种天生的演说疯狂。往往一天下来,谢斌把画家们说得痛不欲生,让他们总是带着办了错事又无法悔改的自怨自艾的心情离开谢斌的办公室。
“这他妈真不是人干的活儿,以后我再也不去了。”一次谈完之后,一个画家走出谈判室,立马痛哭流涕起来,他崩溃了。
就这样,不久,谢斌再次胜利的消息传来。那些残余画家终于扛不住,散了。得到消息的那天,赵晓川刚刚忙完工作,腰酸腿疼之中他停下来抽烟休息。地下室里非常安静,此时沈明飞抱着地球仪走进来,他把消息告诉赵晓川。
赵晓川抽了口烟颇感欣慰地说:“看来我们这一步棋是走对了,谢总设计师果然水平不一般。”
“但是,我对他总有那么点怀疑,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沈明飞想想说,他总觉得这个胖叔和连环画上的人终有某些不同。
“别疑神疑鬼了,谢总师的成功对咱们很有实际意义,你看咱们的订单增加了多少!”赵晓川说。
“这倒是。我们的经济效益真的都是拜托胖叔的帮忙——”沈明飞感叹一声。
“不仅如此,谢总师的表现总是给我思想上的启迪。”赵晓川说,“他的行动让我想起了自己那张桌子的第二条腿,我觉得在生活中,除了脚踏实地之外,想象力还是很重要的,有时甚至需要超现实主义想象。人类如果丧失想象生活肯定味同嚼蜡,因此我打算把桌子的第二条腿命名为想象。”
四 桌子的第三条腿:未来主义画家的反抗
谢斌的再次胜利使他赢得了公司内部彻底的尊重。
实际上,与业主的纠纷是房地产企业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之一,谢斌没有利用传统的黑道恐吓与白道威慑,而是仅仅依靠自己对于未来超绝的想象以及对现实的积极解决就使矛盾化于无形。这种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使人们由衷地佩服。人们感叹说。这才是真正的设计师,他不仅设计物质的外壳,更重要的是,他依靠设计人们未来生活的方向赢得了整个世界。
但是,事情总有例外,胜利从来不是完美的。在抗议大军退潮之后。人们惊奇地发现竟然还有个别人苦守权利的孤岛。那是一个女画家。她长得单薄而清秀,看上去总有点郁郁寡欢。据说她是众多画家中比较有名的一个,办过自己的画展。她个性怪异,独来独往。当众人聚集时她不去扎堆;当众人都退缩以后,她依然故我地坚守。她总是一个人来,一来就是八个小时。她从不叫嚷呐喊以引起注意,只是默默地在售楼处对面的草坪上静坐,让人甚至怀疑她在日光浴。能略微表明她身份的只有那个她总带着用来抗议的牌子,可是那个牌子上面没有写上任何一句口号,只画了一张古怪的画。
没人搭理她,这个世界就这样,如果你势单力孤,受了欺负也不叫唤,那人们就继续欺负你,继续把你视若无物。不过她的古怪行为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这个人就是彭博。他来公司时看到过她好几次,他一直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终于有一天,彭博把车停在路边,然后走过去特别好奇地问她:“你来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我来抗议啊,这都看不出。”女画家淡淡地说,好像这事与她不相关一样。
“你来抗议什么?”彭博又问。
“抗议那个传说中的未来小镇。”女画家简洁地回答说。
“很多人都曾经反对过,但是他们最终撤退了。将来这个城市所有的土地都会盖上房子的,这是个趋势,抵抗不了。”彭博耐心地劝说道。
“我可不管什么趋势不趋势。”女画家淡淡地回应说,“我只知道谁打扰了我的生活,我就向谁说NO。”
彭博听了笑笑说:“画家们是比较敏感,其实一般人看来,秋天里叶子的多少并不那么影响生活。”
“我可不是为了什么叶子,我有自己的原因。”女画家说。“很久之前我就来到了这个城市。之后,我一直想找一个能安家的地方。我找了很久,有一天,我偶然来到这个地方,忽然闻到一种久违的芳香,就为了这种香气,我决定在启望庄定居下来。”
“是吗,你闻到的是一种什么香气?”彭博饶有兴趣地问。
“我说不上,也许是一种现实生活的芳香吧。”女画家想想说。
彭博听了显然有些不解,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又看到女画家那块牌子上的画,画面上一个长发女子清晰地坐在一片蒿草之中,脸上戴了一张面具。她双手抱在胸前,整个肢体的姿态异常陶醉。彭博看了心里一动。
“我闻到的那种芳香来自正北方,我断定,未来小镇建立起来之后,它一定会被阻挡,所以我坚决反对。”女画家说。
彭博点点头,良久之后,他对女画家说:“你的反对相当有趣,你给了我一个奇怪的理由。这个理由非常有想象力,能请问你尊姓大名吗?
“龙丽。”女画家说,“你也许没有闻到过那种芳香,但是那不代表它就是想象。它是现实,我想肯定是人们对于生活麻木了,所以他们才从无感受。”
彭博听了笑笑说:“好吧,也许是我搞错了。但是我猜,这个牌子上一定是一幅关于芳香的绘画。”
“是的。”龙丽回答道。
“你还有什么别的画吗?我觉得你的思维说不定会对我有很大的启发,我这个人十分需要启发。”彭博问。
“我有,很多种,就不知道你喜欢哪种。”龙丽想想说。
就这样,一次意想不到的对话造就了一次意外的探访。
一个星期之后,彭博拜访了龙丽。龙丽住在启望庄的一个小小的农家院里,院子不大,但是绿意盎然,充满着田园的味道。龙丽在厢房接待了彭博,厢房是龙丽的会客厅兼卧室,屋子里有些凌乱,到处摆满了画。
一坐下来,彭博就开门见山地问:“画呢?”
龙丽说:“我准备了一些,你看吧。”
龙丽于是搬过来一些画,彭博一张一张仔细地看。那是一些好似随手涂鸦的钢笔画,跟上回的那张很像。画面上龙丽题了字,名字叫做“一个美女的日常生活”。
“在你的眼中,日常生活似乎很美好。”彭博笑笑说。
“是的,我就是一个女人,没有什么远大的想法,我最在乎的就是,我在这一刻过得好不好。”龙丽说。
“你还有别的画吗?”彭博这时问。
“有,去我画室看看吧。”龙丽说。
彭博来到龙丽的画室,画室很宽大,在院子的正房。一张工作台摆在屋子的东头,不少颜料散落在地上,七八张高大的油画由东向西并排排列着,每一幅都几乎高达房顶。彭博仰起头认真而仔细地看着那些画,画面是一些显著的城市建筑,它们都被异常夸大或者变形,在这些巨物之间充斥着一些不明所以却精确相连的东西。画面的色彩是夺目而鲜艳的,体现着某种令人惊异的速度和改变。每张画似乎都自成一体,但是放在一起又好像共同表达了某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