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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0年第1期

名不副实(小说)

作者:熊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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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后,地里没法下种,下了种也没法长大。大家有看法,但不敢说。支书那时年轻气盛,又完全没想起自己不是党员,又仗着是我的大舅,就对我发脾气,还让我妈提着我的耳朵,离地三尺。等到公社书记领着一个大胖子又来的时候,我们支书就找他“拿言语”(表达不满)了。拿言语的时候,支书的怀里抱儿子一样抱着一棵遍体鳞伤的包谷苗。
  支书憋红了脸,说,看看,看看,庄稼都,给你们,踏死完了,我们,贫下中农,还活不活嘛!
  公社书记气急败坏地说,放你们娘的狗屁,还不来拉一把!原来这时,大胖子叫那条石缝缝夹住了,夹得要哭不哭的。
  我们一齐大笑起来。
  公社书记只一句话,就把大家全噎住了。他说,笑一个卵呀,这是蔡省长!
  我们吓得直冒虚汗。难怪,今天的公社书记,腰杆上还别着一把手枪!
  支书把包谷苗一扔,带头扑了上去。我们大家都跟着扑上去。我的个头小,又熟门熟路,便抢先插进了那条石缝。别的人,就进不来了。
  我和公社书记共同来抬蔡省长。公社书记抱着蔡省长的屁股,我捏着他的脖子,用力往上抬。我平时抬一桶粪都没问题,可就是不容易抬得动省长。在一片恶骂声中,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我总算把省长给抬起来了。可就这时候,省长发出妇女那样的尖叫:
  “别动别动!我看见了吔!”省长兴奋得达到了高潮。省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千万千万千万别动,就是这个这个角度……
  我实在实在没有力了。我的细脖子胀得有碗粗,眼珠子就要爆出来了,我终于晕死过去。据说省长非常感动,预言我前程远大。我也非常感动了一阵子。
  省长是个好人。他临走丢下两点指示:保护好领袖山,解决领袖村人民的吃饭问题。
  我们村就成了全省革命群众的教育基地,我们过上了好日子。公社发给我们救济款和救济粮,我们什么也不做。要不是第二年发生武斗,一发炮弹把领袖山打掉了一块,我们至今还过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幸福生活!
  那一发炮弹不偏不斜,把领袖山打了个正着,那个人头一下子就削弱了,看不得了。
  领袖村还叫领袖村,名不副实了。
  我们只得重新拾起工具,搞农业生产。但我们再也提不起精神了。支书愁眉苦脸地常说:怎么办喔,我们的庄稼越长越孬,我们的人口越来越少,我们的生活就像冷水洗鸡鸡,越洗越缩!
  但就是在有饭吃的那一年,久婚不育的支书忽然有了精子,让我的大舅母生了一个妹崽,就是磨盘。
  
  卯
  
  从省城的码头前去不远,有个大批发市场,市场旁边一条死绵死绵的小巷,叫邬家巷。一到黄昏,巷子里就活了,贩子们在眨眼的工夫冒了出来,在眨眼的工夫就摆出了溜长溜长的地摊。地摊上应有尽有,全是假货,都很便宜。有几个摊卖首饰,金光闪闪的,至少有几麻袋戒指和项链。项链两块一根,戒指一块一个。每个戒指上都刻着字,“富”、“贵”、“寿”、“爱”等等。来买首饰的特多,男男女女,有的是革命干部,穿“皮尔-卡丹”,穿“梦特娇”,穿“金利来”和“花花公子”。他们穿那么好却买了那么多一两块钱的首饰,不知道干什么用。在他们弯下腰杆的时候,总有一两个本地小偷,在摸他们的包儿。
  我在邬家巷来来去去,口袋里也常常有一些元角分,可我就是不知道那些东西有什么用,一个也没买。
  但是想必,某一天黄昏,邬家巷的人堆里钻进来了一位干部不像干部,社员不像社员的人,就是堂兄麻柳。堂兄麻柳在那里,想必买了满满一把金光闪闪的戒指!他拿其中的一部分,就把磨盘骗了。
  那天晚上,趁着天黑,趁着人声鼎沸,他把新娘拉到一边,拉到村长家的猪圈屋里。他把戒指掏出来,往新娘的手上套,每根指头套上一个。在套第八根指头的时候,磨盘就沉不住气了,就伸一只手去摸麻柳的那张丑脸。麻柳也腾出一只手,摸新娘的脸和别的一些地方,摸得新娘更加傻乎乎的,气都出不赢,就贸然决定另砌炉灶,跟这个穿一件旧西装,脖子上缠一根布条条的表兄远走高飞,去过幸福的生活。
  狗日的!
  我在船上跟他们碰了个正着。我打心眼里不赞成他们的做法。我从小就对麻柳这个人嗤之以鼻,对他的这种做法更是嗤之以鼻。钱要是不够,我宁愿抢劫顾客,也决不会给磨盘一块钱一个的戒指!
  我决定调头往回走,还是去我们的省城讨生活。我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麻柳。半夜,船靠上了一个小码头,我提起行囊下船。趁人家排队打挤那会儿工夫,我到底舱跟麻柳告别,算是见他们最后一面。我看见那两个贼男女,坐在靠烟囱那儿,如胶似漆地抱着,暖烘烘的样子。磨盘张着嘴傻笑。我踢了麻柳一脚。麻柳挪了挪身子,腾出一块儿地方,同时松开磨盘,让她来接我的扁担和编织袋。我拍开了她的手。我没有看见她指头上的那些金晃晃的戒指。她听麻柳说,路上抢匪很多,就统统藏起来了。
  麻柳一定要送送我。我们上了趸船,催客的汽笛响了起来。麻柳说,木头(我的小名),借我一点钱。我说,没钱,有钱我这回就不出来了,在家里过年!麻柳说,多少总有一点吧,你晓得,成一个家不容易。我这时想起麻柳先前关于磨盘是被搞过的他有点亏那一句话,就把钱给了他,四十几块,一点也不剩。我在那个小码头上干了几天,才凑足买上水的票钱。我想得开,就当是又遭抢了一回。
  磨盘小时候,我给她讲领袖村的来历。讲她出生前后发生的那一段故事。要是我们村的人将来不疯不傻,不跑光死尽,这段来历一定会万代相传的。我把磨盘领到石缝缝里看领袖山。看的遍数多了,磨盘就长大了。外面闹改革开放的时候,那一天风和日丽,我看她躺在石缝缝里,已经有了一定的长度,就大着胆子把她搞了。还好,由于我个头小,营养不良,没留下后遗症。
  后来磨盘又来找过我几回,我不搞了。我想起村校教师的话,近亲繁殖要绝种。所以,磨盘一脱裤子,我就想起这句话,想起这句话,我就懒心无肠。
  麻柳领着磨盘,在湖北饱一顿、饿一顿地过了三天,就有点顶不住劲了。湖北人钱多,湖北的“扁担”、“棒棒”更多,而且个个非善类。麻柳抢不到活,在车站码头喝西北风,绿眉绿眼地看人家挣钱。况乎麻柳一向挑肥拣瘦,原本就不是很勤劳的东西。他们把我给的钱花了,就有点顶不住劲了。麻柳对磨盘说,我的积蓄都给你买了戒指,我实在感到养不活你了。磨盘就从胸窝子里掏出一个戒指,叫麻柳去卖。麻柳焦眉愁眼地说,买都买了,我上哪儿去卖哟!磨盘决定自己去卖。麻柳才实话实说,磨盘一听,流下了热泪。
  麻柳怨天尤人,同时说了些心里话。大意是,有家难回,其实我也后悔;我带你出来,只想搞一搞你,不曾想这么艰难。试问,饭都吃不饱,还有什么搞头?
  磨盘再一次流下了热泪。
  磨盘再一次流下热泪的时候,就想起她遥远的领袖村,想起她的亲爹以及村长,最后还想起了她的表哥,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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