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1年第1期
中国新城区现象观察之一:都市里的村庄
作者:王 军
字体: 【大 中 小】
上学。不听家长话的呢,白天睡觉打牌,到了晚的。这里的学校曾因媒体的报道,引起了当地教育行政主管部门的关注,按惯例应一拆了之。但媒体认为:学校承担着外来人口九年义务教育的重任,不能说拆就拆。教育行政主管部门又认定其不符合社会办学及流动人口简易学校的办学条件。时间一长,媒体不再关注,这类学校就再没有人来管了。医疗:医生与病人
H湖垃圾村有3家医院、5名医生。这里村民们要治的病大多局限在拉肚子、感冒和皮外伤。3家医院合计有50多种药。
其中一家医院的店主兼医生叫彭贤成,46岁,监利县福田乡老炸村人,18岁学医,在村里当过赤脚医生。1997年开始在垃圾村开设门诊,每天为10至20人看病。他说:在这里看病首先要便宜,一瓶青霉素加12支盐水加注射费他只收18元,而三步远的街头诊所则没有50元人家不让你进门。彭贤成另一注意的要点是不能出事。他说他在这里打了12000瓶吊水,没死过一个人,他在垃圾村做过的最大手术,是给一个被砍伤的小青年缝了6针。这里没有什么贵重的药。但彭说:要什么药一个电话就能搞掂,他有名片,送药的人多的是。问到这些药品的来源,彭医生保证这些药不是从医院捡来的,他说:人家卖给我们的都是没有开过包装的。在垃圾村,捡来的东西村民不敢用或不敢卖的不多,捡来的药不敢吃便是其中的一项。或许这正是村里有3家诊所的原因。
王蜡梅又开始咳嗽,大儿子的手也烂了,跟着她一起来到诊所。本想自己也打瓶吊水,因口袋没多少钱,她只让儿子躺下,彭医生为他包了一下手后,为他吊水。水刚开始吊,王掏出20块钱。因上次看病还欠着钱,这次她出的钱不知是这次的还是上次的,医生也没问,也不敢多问。因为王蜡梅在这里哭过一次,她说,没钱看病自己想多捡点东西卖,结果给人家关起来了。
王蜡梅38岁,丈夫谢顶光至今无业,也不愿捡垃圾,在家闲呆着。大儿子谢松16岁,小学毕业,无业。小儿子谢永波12岁,上小学五年级。她每天早晨7点出门,中午11时左右回家,沿街捡垃圾,一月自称能收入300至400元。有时下午3时左右也出去捡。邻居反映她经常凌晨3时出去捡垃圾,因盗窃,2000年7月被治安拘留15天。
她三年未能回老家,没钱。她家在监利县黄歇镇陈湖村。有2亩田,丈夫杀猪,年收入1万元左右。1997年9月丈夫赌博,镇派出所要抓人,丈夫跑到K市,全家随后跟来。她最担心的事是大儿子谢松找不到工作,上学既无钱也没地方上,也不愿捡垃圾。现在天天在家,头上抹足摩丝,披着西装无所事事,在垃圾村里转。娱乐:牌场、录相、歌舞厅
在这里,中年人娱乐的主要方式是打麻将,年轻一点的人是唱歌看录相。这里把打麻将的地方一律称为牌场,把唱歌或看录相的地方叫录相厅。这里有4家牌场,6家录相厅。开这些场所的人都是在捡垃圾完成了原始积累之后,从捡拾大军脱离出来,开始了他们的生意。在牌场,设场者以每次7元的价格在经营,每次是以打牌人上桌至离桌止。这些场子一般均有5至6张桌,每天收入在50元至100元不等。牌场能吸引到场者的原因是拾荒者家中多放不下牌桌,而且打牌人不好凑齐;加上这里终日有众多人集中,无形中是人们交流各类信息的中心。录相厅则是青年们享受流行文化的地方。白天无所事事或掩面在都市劳作的人,晚上这里成了他们展示青春的最好地方。
郑文豪是监利县福田镇小河村人,41岁,是在垃圾村呆得时间最长的人。他和老婆捡了7年垃圾,到了1995年开了个牌场。牌场是只挣不亏的生意,每个月净收入可达2000元左右。在这里想开场子的人很多,但在70多户人家中,只有郑开了。郑说,他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捡了这么长时间垃圾也该找到挣钱的好门子了。
这两年,郑遇到了两次麻烦,两次都是有人打110来查他。郑至今仍认为是有人输了钱,找110来出气或者是对面开牌场的老板害他。其实,两次打110的人是村里的一个小学校长,校长的出发点是学生不交学费,他们的父母却有钱打牌。校长想把牌场取缔了,让家长把欠的学费交了。
郑遇到的两次麻烦,并没有对他的生意有任何影响。警察看到牌场里的“涉赌”场面不知为什么看一眼说了声:“不要打了!”就走了。不过郑遇到的最难办的事是:除了收购站老板,村里有钱的人都不愿打牌;而没钱的人却喜欢呆在牌桌上。
H湖垃圾村外侧马路边有一排门面房,这些门面房现在有了6家录相厅。录相厅每天从7点半开始就放录相,武打的片子在这里放得最多,一些带色的片子在晚上11点后,录相点关着门也会放,但看的人并不多,很多人看一会就走了。因为附近有20至30元就能成交的妓女。录相点的收费是一元钱,这钱还包括他们喝的茶水。录相点原先也让来人看碟唱歌,唱一首l元钱。一晚上要唱10多首歌的人很多,能拿出这么多钱的人却不多。唱歌的人都没有收入,他们多数在15至20岁之间。
华丽歌厅是2000年4月开张的,每月毛收入700多元,但要扣除买歌厅设备和录相片的钱。老板黄文栋,29岁,大专生,他说挣不了钱,只能混个有事情做。开歌厅是体面而又好像能挣钱的事,黄的歌厅开业后不到3个月,这里一下又开了5家,现在这5家谁的生意都不好,但谁也不愿意关门。
寄生者与公益互助
垃圾村的人每月除要交地租电费外每家还要交五块钱。收钱的理由是村里拉屎的地方是他们挖的,村里管这笔钱叫蹲坑费。收钱的人不住在村里,村里人也知道这个坑不是他们挖的。最开始有人收钱时,村民不愿意交,不愿意交的村民事隔两三天就会被一群20岁出头的人打几个嘴巴。收钱的人也是湖北人,他们说凡是有湖北人的垃圾村,这个钱都是由他们来收。村里的人现在很理解收钱的人,他们说:这些人不干活又要吃饭,只能靠吃大便了。
“吃大便的人”是前两年就出现的。今年,村里又出现了“会过生日的人”。要过生日的人会告诉村里各色人等说:某人某时在某地过生日,请去。去时餐桌上已放着一张张百元大钞。被请的人很自觉,尽管他们不知道谁在过生日,但如果不交钱肯定事后会要吃嘴巴的。不过,现在过生日的人少了,因为来交钱祝寿的人会把全家人都带来大吃大喝一顿。
垃圾村经常会有一些救急的事。这不,王富雨酒喝多了,人事不省。同乡们把他抬到医院,但医院收不到2000块押金就不救。王的身上又没有钱。
王是河南省驻马店市杨册乡王寨村的村民,来K市11年了,他左腿有点拐,至今未婚,虽说他挣的钱已让家里盖上6间大瓦房,可说媳妇的事就是不成。现在王能捡到的垃圾越来越少,因为捡的人多了,加上现在的人钱少了,可扔可不扔的东西不扔了。王没事干喜欢喝酒而且每喝必醉,这次王醉狠了点。
与王同住的另一姓王的开始在村里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