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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1年第4期

对话:喀拉拉的启示

作者:黄 平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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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那儿解决妇女参与问题,当这些点都起来的时候,至少问题被“缓解”了。而这是M.P.、V.R.他们切切实实在做的。新的生长点不是在它自身之外,不是找一块完全新的土地来开垦,也不是说希望它自身来完善,而是说要去里边做起来。
  戴:喀拉拉对我来说比较直观的印象,也是我的疑虑所在,是我感到整个喀拉拉的实践或政治制度,其实有一个非常清晰的基础的因素:普遍贫困。这种民主实践的有效性和它对民众的动员、整合的能力也在于它是一个帮助民众改善或解决贫困问题的系统。我在现场产生的深刻疑虑是,在整个全球化的过程当中,在发展主义的霸权结构当中,如果喀拉拉经验是成功的,其结果必然是将人民带出了贫困。那么,这以后是什么?这种民主形态的有效性是否仍然存在?今天我们看到的它的系统,动员、整合、实践、运作的可能性在哪里?但从另一个方面考虑,不论讨论现代资本主义、工业化还是全球化,中国现有的论述当中实际上都完全接受了欧美新自由主义的叙述,也就是遮蔽为全球化过程所加剧的部分地区的原始贫困。这跟发达国家讨论的失业工人的新贫困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我们指的就是赤贫、是生存问题。这个过程非常真实具体,它正在把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到最原始的贫困当中,使他们面临生存的问题。这在发展中国家,包括在中国,已经变得极端急迫而且赤裸裸。
  温:实际上像喀拉拉这样的地方跟中国很多人口密集的地方差不多,当它的资源已经被商业化、工业化、全球化化掉了的时候,人们剩下的是什么?没有什么了。所以民众科学运动的重大意义,其实还不在他们把民众从贫困之中带出来之后怎样,而在于用他们的实用、立足于日常生活的技术,缓解民众生活资源极端短缺的问题,而这个和民众的参与,和他们的民主、平等理念结合在一起,这样新创造出来的资源就不是被少数人占有。它的作用对于全球化过程中越来越边缘化的群体是很重要的。
  刘:我补充一点。喀拉拉邦的很多资源其实以前是被贪污腐败的官僚吃掉的。现在的情况是,如果说暂时不能抵抗跨国公司,那么至少把贪污的那一块拿出来给民众。其实也是很大的一块。即使别的结构没有改变,这也是很可观的一个资源。
  现在整个邦的财政预算里,一半是发展基金,其中40%直接给到乡里,另外的60%有些也是要下去的;另外一半的非发展基金,很大一块是支付政府人员工资,例如教师,特别是农村教师,也给到乡里。所以乡能控制的财政,不止是那40%的发展基金。
  吴晓黎(现代文学馆,以下简称吴):大家谈到喀拉拉的民主实践打开了新的民主想象。不过,“自下而上”的民主理念,决不是在喀拉拉才第一次出现,它无疑是甘地思想的一部分,在中国,比如梁漱溟的乡村重建计划里,也可以看到这样的理念。那么为什么是喀拉拉让我们受到似乎前所未有的启示?我想这就是实践的力量。喀拉拉不是一篇关于自下而上的参与式民主的论文,它是比这复杂得多的、极端生动、丰富、充满张力和未知因素的实践。在这里,最引起我兴趣的,是民众科学运动。我以为它的关键作用,是把民众动员、组织到一些行动或者说活动之中,在对活动的共同参与、在民众之间、民众与知识分子组织者之间密切的交往中,一种民主感觉和民主文化得以培养起来。知识分子在此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
  大家引用斯皮娃克,谈人文知识分子的责任在于想象不可能的事的时候,其实我在想,想象之外,那么实践呢?是不是说那是另外一类人的事了?比如说“实践的知识分子”?
  民众科学运动从十多个人开始,在十几年的时间里能发展成有那么多人参与的大规模的民众运动,这里有哪些关键因素在起作用?当然他们一般地会提到反殖民族解放运动的传统,甘地精神和印度教的奉献观对于人们做志愿工作的影响,等等。但我想知道,像民众科学运动的发起者V.R.这样的知识分子,他们能够做成社会运动,这里有什么样的空间或者结构?跟中国有没有可比性?
  温:有可比性。这事儿我来回答你。我们现在由国家供养的科技人员从上到下算起来将近有100万,粮食系统干部大约200万,供销社系统干部大约500万。这800多万人加上临时聘用大约上千万。如果放在喀拉拉,就应该是民众科学运动的广泛的基层组织者,而在我们的体制下,变成政府拿钱,而且一般只能管他们30%的工资,剩下的得他们自己挣,就是伸手到村里去拿。国家的公共投资变成由这些部门来分享。乡村的电力系统,水利系统,农机系统,全部变成自上而下的。
  喀拉拉的经验关键在于自下而上。我们可不可以改变这样的系统呢?假如我们自下而上地决定公共品供给,问题便是这近千万人的干部职工队伍,谁来供养他们?他们有一个贴切的名字,叫“财政供养人口”。我们能像喀拉拉那样做吗?目前体制下,极难。这一千多万人首先要反。所以发展中国家的制度比较有极其重大的意义。我在喀拉拉的时候,心里一直装着这个问题,就是这东西如果放在中国是怎么回事。你会看到,所有在喀拉拉不是问题的问题,在咱们这儿都是问题。
  刘:有喀拉拉科技人员的科技水平的人,中国有很多很多。我们在内地农村看到,很多农技站的人是有技术的,但是闲着,不能发挥作用。而我们在喀拉拉看到的那些人,一天到晚非常忙碌,有的是白天做本职工作,晚上做科技辅导,但他们都兴高采烈,不觉得是牺牲,而是一种乐趣,觉得这里面有人生意义。他们付出的不仅是时间,这时间有很高的质量。
  
  喀拉拉实践的意义
  
  戴:我想在中国语境中谈喀拉拉经验的启示作用时,必然首先面对社会主义的历史债务。当你尝试以运动的形式动员、整合民众的时候,你呼吁、召集人们参与的时候,你一定会擅到那个历史记忆上去。需要其它的资源和不同的方式。
  吴:从表面上来看,喀拉拉的发展经验和毛泽东的发展思想有很多共通的地方,比如说缩小城乡差别,在乡村发展支持农业的小型工业,立足农村当地的医疗、教育制度,缩小专家和普通人的知识差别。这两者有没有实际的关系?
  黄:V.R.说了他们很多人在六、七十年代都曾受到过毛泽东思想的影响。不过他们的具体做法很不相同,是他们自己的方式。他们也受到甘地的影响。当然还有他们自己的东西在里面。
  戴:我听韩国知识分子讲起,中国革命的正面意义主要呈现在其周边国家,而不是在中国。这是一个有意思的说法。但是否的确如此:中国革命的历史对于中国除了反面参照便全无意义?
  黄:现在的确有一个问题,老温也说过的,就是我们到底要不要面对、清理二十多年来改革的历史,或者五十多年来社会主义的历史,一百多年来革命、战争的历史?如果去面对,可能会碰上禁区、麻烦或者误解。全球化、接轨的主流话语当然是不需要、不鼓励人面对过去的。但是如果我们要想象不可能的事,想象别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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