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1年第5期
是指路明灯还是幻象?
作者:[美]华勒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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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这事实是无可争辩的。
固然,另一情况也是事实:今天已是主权国或可能成为主权国的多个地缘一法权区,有些国家今日的情况比他们在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历史的过往时期明显富裕得多,例如把一个国家今天的情况与(大约)五十年或一百年或三百年前的情况相比,或者把一个国家今天的和五十年或一百年或三百年前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的名次及在世界排列的名次相比。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某个国家(譬如美国或瑞典)是“已发展”国家,物质方面及(许多人会强调)政治方面(公民权利的扩大等)都“较发达”。
从这个意义上说,谁实际上发展了?在一个层面上答案不难找。我们所使用的惯用语“已发展”或“低度发展”国家过去三十年来已沿用,正是指那些过去五十至三百年来,上面提到的一个或两个方面的意义上都已“发展”(或未发展)的国家。一般说来,我们把西欧的国家加上日本列入“已发展”国家,把所谓第三世界的国家归为低度发展国家。社会主义国家属于哪个类别最引起争议,无论是以下任何一个意义上:与昔日处境相比,他们今天的情况怎样?与昔日相比,他们今天的世界排名又如何?经济基本评估指标能说明什么问题?这些评估标准是否能准确反映社会主义国家的状况?分析家在这些问题上意见不一。
那么,1945年以前,资本主义世界经济框架的“国家发展”模式我们又知道多少呢?时至今日,我相信对一些问题我们已有较明确的看法。
第一,以欧洲大陆为中心的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在十六世纪开始形成,并从一开始就建立了我们可称之为商品链的完整生产过程。这些商品链几乎都跨越了当时的政治界域。从商品链提取的全部剩余从没按创造剩余的地区公平分配,总是不成比例地集中在某些地区上。那些在剩余分配上败于“中心”地区手上的地区,我们称之为“边陲地区”。历史进程的开始阶段,不同地理区域的经济财富似乎区别不大。但仅过了一个世纪,剩余的流动就在三方面使中心地区与边陲地区泾渭分明:资本如何积累、当地生产过程如何在社会上组织起来,及新建立的国家架构如何在政治上组织起来。
因此,到了1600年,把正冒现的边陲地区(欧洲中东部及拉丁美洲)与在西北欧冒现的中心地区加以比较,我们就能指出边陲地区的三个特点:人均消费较低;本地生产过程使用带强迫性的劳力、工人的实质性工资较少(这当然是人均消费较低的主要原因);国家架构对内较少集中,对外较为虚弱。必须注意的是,上述情况在1450年并未出现,只是到了1600年,情况才是如此。已为历史所证实的上述三点,正是资本主义世界经济运作的结果。
第二,获取较大部份剩余的模式就是在商品链的某些环节中实行相对的垄断。垄断能进行是因为生产者在一些环节的技术或组织中占有优势,或因为政治上强加的某种市场限制。不管造成垄断利益的根由是什么,垄断本身是十分脆弱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别人也可以“仿效”那些技术或组织方面的优势,或设法破坏政治上强加的市场限制。当然这正是在整体创造的剩余中比别人分得少的生产者所不断寻求的。
历史上短暂的垄断确实是脆弱的,在国内或国际上的优势经常受到攻击。十八世纪时期对“国家财富”的关注,就是生产者在意识形态上表达对创造,或保持自己的垄断优势、或破坏别人垄断优势的兴趣。我们所说的重商主义只不过是这个斗争中一种有组织的、互相倾轧的方式,是中等垄断剩余能力的生产者设法使用国家机构的影响力,去削弱在其他国家机构的、经济能力较强的对手。
新生产者赶潮流而大量生产高利润的产品,增加了总产量,破坏了垄断优势;于是市场便反复出现“生产过剩”的问题,引起世界经济周期性的停滞不前。重商主义者的政策谋求透过政治机制推翻他人的优势,而生产者投入生产则谋求透过市场削弱他人的优势。两种方法并不互相排斥,最终得出的结果则可能一样。
商品链中一项垄断被破坏,生产者就会设法营造其他新的垄断优势。在以市场为主导的生产积累中垄断大部分(而且是不合比例的)资本,这是唯一可能奏效的办法。我们所说的技术发展,不过是寻求新的垄断优势而已,随之而来的是全新商品链的建立,旧商品链也必然不断被重组。
因地域不同而带来的经济收益相对来说是较罕见的现象(长远来说经济上的重要性也较小),因此,在特定的时期内,一些地理区域在资本积累上比其他地理区域较发达,一些地区更中心,其他的更边陲,其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与他们近期在世界经济运作的情况有关。一个特定地理区域所占据的角色绝不是一成不变的;每次一个大垄断被打破,地域性优势的布局就要重组。我们在讨论中往往忽视所涉及的相互关系,只把这种现象归结为我们称为国家的法权单位。因此,我们只看到国与国之间的“流动”,一些国家的“兴盛”就意味着其他国家的“衰败”。情况只能这样理解,只要剩余积累不平衡,我们就可以把地缘~法权地区排列名次。
第三,原位于欧洲的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边界,在随后的三个世纪内扩展了。扩展的原因来自内部架构本身的变化过程。这个基本的过程可以视为前后相接的连串事件。“主导”垄断的破灭,引起世界经济周期性的停滞(所谓俄国经济学家康达提夫所主张的约半个世纪一次的经济膨胀后的收缩期 Kondratieff B—phases)。每次经济停滞都会引起一系列的变化,目的是恢复世界经济总盈利率以及保证维持不均分配:通过生产的进一步机械化及地域的重新分布,以减低工资成本,从而减低生产成本;进行革新以创造主要的新垄断产品;一部分劳动力进一步无产阶级化以满足有效需求的增加。
但是,最后一个变化使一部分劳工阶层的实际工资增加了,与增加全球盈利率的目的构成部分矛盾。在这种情况下,世界经济的边界就开始拓展,以吸收新的低工资劳动力,等于对其他地方实际工资增长的一种补偿,这样便可以降低全球的平均工资水平。当然,对个别资本家来说,全球的平均工资并非他们关心的;盈利的不公平分配才是关键。可是,扩大资本主义经济所及的范围,在一定程度上是达到此目标的途径。
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主要努力不时寻求扩大边界,但并不意味一定能成功。不论在哪儿,人们对被收并入世界经济作出了反抗,尽管成效不一;特别是因为被收并者所取得的好处,不论是直接的物质利益或是文化价值观,并不那么有吸引力。不过,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已从本身内部机制的优势得到好处,革新不断带来回报,其中之一是军备技术发展,使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核心国与世界经济以外的政治架构的军事力量越来越悬殊,甚至实行中央集权的世界帝国也可被征服,至少使他们逐渐解体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收并的过程现已十分清楚:一方面,这些地区的某些生产过程被改造,融入到世界经济的商品链中。起初,这些被收并的地区融入到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