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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3年第2期

冬夜笔记

作者:张 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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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物之间
  
  当代文学除了没有对神、对大自然的敬畏,还缺少与大自然中的其它生灵的联系。好像这个时期的人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是天地之间的独夫。这多么可怕:人处于可怕的孤独状态,却没有多少孤独感。我一直认为人不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更不可能是品质上最高贵的动物,也不可能是在许多方面显得最可爱的动物。有些动物的智慧不被我们人类所理解,却并不表明它不存在。它们当中的一部分对于我们还是相当陌生的。它们没有与我们相同的语言,所以我们不会理解它们。我们不理解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简直数不胜数,这是我们都明白的道理。这个世界太大了,从高山到陆地再到海洋,我们人类所探究和接触的范围太小了,这其中潜藏了多少智慧生命,我们怎么会知道?这里面潜在的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我们也并不知道。
  人类好像主宰了这个世界,战胜了其它动物。但是我们这个世界上也许还有从未交锋的动物、一些其它的生命存在着,它们到底能否被战胜谁也不知道。已经知道的有些菌类和病毒,如艾滋病和癌细胞我们人类目前就战胜不了。可见我们并非是无敌的。从另一方面看,我们所战胜的生命,不一定就是智慧低于我们的,更不说明它们在价值上就一定低于我们。因为从历史上可以发现,古代战争中胜利和失败的族群里面,有许多低级战胜高级、野蛮战胜文明的例子。我们对于其它动物的胜利,有许多时候也完全可能是野蛮的胜利。所以我们要避免以胜败论英雄,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我们在对待动物的观念上都存在许多问题。
  人类向动物学习的阶段不仅没有结束,而且才刚刚开始。过去我们只向动物学习技能,比如仿生学;今后,我们还将向动物学习品质。我们之所以饲养一些动物,就是觉得它们在许多方面比我们自己更可爱。一些鸟,还有猫和狗、小熊小鹿之类,在许多方面比我们人类还要可爱得多——这是大家都公认的道理。它们的可爱,除了姿容体态,还有性格。它们从目光到举止,那种单纯清澈真是无以言表。人在何种程度上、以何种方法,才能学到这些东西呢?还有它们的激情,比如狗的激情,你只要稍稍注视一下,就会感到震惊的。大作家海明威就曾对狗巨大的、循环往复的激情惊讶不解。
  有人会说动物们不懂事。是的,它们离完美还有很远。不过人类的缺陷是不必细说了,他们的罪恶不是一句“不懂事”就可以了结的。以我们对动物道德上的苛求,以这个标准的十万分之一要求我们人类自己,恐怕我们人类早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人与它们在多大程度上、在哪个层面上需要平等?以最低最低的要求吧——让我们和动物能够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可以了吧?事实上没有动物的人是悲凉的,孤独无告的,他们往往都因为得不到安慰而变态和烦恼。
  我们如果实在没有精力和条件,哪怕仅仅是在家里养一条金鱼也要好一些。小小的金鱼,不言不语,可它的不平凡处、令人震惊之处在于——它不是我们,它不是人,它是一种完全具有自己的生活法则和生活方式的动物,是一种特别的生命。我们凭自己在生活中的一点观察可以认定,只要是那些非常喜爱动物,时常把它们挂记心头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是善良的人,也几乎没有一个不是内心丰富的人。这样的人绝不枯燥,他们对面前的这个世界有更多的理解力和关怀力,而且大半都有很强的正义感。之所以他们具备了这些特征,这难道会是一种偶然吗?
  
  “葡萄园”和象征
  
  我写了许多关于葡萄园生活的作品,有人以为是象征,那么它可能真的不自觉地就“象征”起来了。但它对于我来说一点也不是什么象征,而是一片具体的葡萄园。因为龙口是中国上百年的葡萄生产基地,这里的葡萄生产历史十分悠久,举目四望,到处都是葡萄园。所以很简单,我的笔下更多地出现它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能把葡萄园理解为出世之地,不能以一部分人的少见多怪为准,竟然自觉不自觉地就把葡萄园等同于什么亦仙亦幻之地。
  我从未把葡萄园的情形、它的生产状况写得虚幻缥缈。我只是如实地写出来。葡萄园里有我们生活中熟悉的一切:痛苦、欢乐、挣扎、爱与被爱,等等这一切。今天的文学阅读,我是指学院式阅读,如果离开了寻找符号和象征、字里行间可能含有的什么古怪的寓意,简直就没法进行下去。他们已经被繁琐怪异的知识和不可理喻的向导给愚弄了。在对于作品的表述上,有人离开了一些古里古怪的、与文学无关的舶来语,就没有了其它更好的语言来说话,就会失语。不过说说象征也可以,只可惜与事实不符。为什么不能实际一点对待作品,为什么不能朴素一点,和作者创作时的心情一致起来呢?
  不仅是葡萄园,还有林与海,这些与当今繁闹的都市生活相去甚远的东西、与当代知识人闷在书斋中的生活反差极大的情状,都极易在一部分人眼中化为符号和象征。这种不正常的状态令人十分费解。看来当今的创作和理解,更有一些研究工作,都需要更多地走向野外。“文革”的上山下乡热过去了,但其中的益处和启示却并未消失。从书斋到书斋显现出越来越多的弊端。理论一旦挤成了球,就会出问题。自我繁衍的理论越来越与艺术无关,无关痛痒。一些写作者与关门大吉的阅读者,更不要说那些研究者了,心理上的反差会越来越大,最后等于是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中。如果让一个常年生活在林子或海边葡萄园中的人来读这样的书,他们就会觉得一切都再平常不过。
  其实一个人无论是生活在海边还是闹市,无论在林子里还是书斋中,都需要一种正常的判断力,需要一种朴素的心情。
  那些生活在田野上的人并没有以特别怪异的眼光去端量学院和城市。在他们看来,学院就是学院,城市就是城市。学院和城市并没有向他们“象征”什么,也没有多少隐喻;起码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忙着向他们“象征”什么。真的,如果不是经过了长期而特别的培训,一个人一打眼就能从任何一种事物上首先看出了“象征”之类,是非常之不易的。
  如果以朴实的心情阅读一本书,这本书也会随之一起变得淳朴了。
  
  她们带领我们
  
  我们的文学作品,特别是男性作家在写异性和理解异性时,不自觉地就写起了人类的希望。人类是女性孕育的,这一点还有什么话可说。但是清晰的理想主义者会写到各种各样的女人。我算不上这样的写作者,只是要力求自己做到这一点而已。我尝试着写了《九月寓言》中的大脚肥肩、《蘑菇七种》中的女书记、《家族》中的麻脸三婶,她们都是比较坏的;还有一些虽不太坏,但的确是有大毛病的女人,如《外省书》中的马莎、《家族》中的小女匪,等等。当然,我笔下的女性大半是极可爱的一类,这是我的见解和情感,也还包含了我的希望。
  我总是觉得,我们的这个世界完全被破坏掉了,环境糟得吓人,如果连女性也撒了泼地一个比一个坏,那么人类生活起来就太艰难了,就简直没有什么希望了。我们在回忆中,总是以更早的生活为主。那时生活给我们的总的色调,也构成了我们回忆的基调。在过去的生活中,我们愿意相信、实际上也正是如此:女性带给了我们许多的温暖。她们指导了我们,带领了我们,送我们上路——真正是送了一程又一程,风雨无阻。在这个苦泪风尘的世界上,对于男人来说,除了女人还愿意这样做之外,谁还能找到其他的人?
  我不理解那些用惨烈笔法去写女人的人。这样的笔法最近据说还得到了赞誉,而且据说近年来还特别得到了女性的赞誉。这真是可怕。赞誉这个干什么?不要说女性了,我们观察那些母猫和母狗,发现它们也会有些不同,比起公猫公狗来,它们就是有些羞涩。没有办法,上帝在创造生灵之时就是这样,这是神界的铁律。我们人类如果不能理解和发现女性的羞涩,在这方面感觉木讷,那就是极不正常的。这个世界正由于还有女性在做一点对比和反衬,才使男人终算有个模仿,不至于一路滑跌到残暴粗野的最深渊。男人坏起来时,好女人会劝阻。好男人帮助女人干活,好女人在一边提醒他们。世界从诞生的那天起就是这样的两性秩序。男人有时要在女人的唠叨声中费力地思考问题,所以男人偶尔也要离开女人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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