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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5年第6期

作者:小 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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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说说我的工作吧。我一没文化,二没水平,是怎么混到机关科室的呢?
  我以前在磅房,每天给出厂和进厂的车辆过磅,工作清闲。惟一不满意的就是要倒三班,倒三班时间一长,就感到生活作息和常人的不一样,处处感觉别扭。有段时间,我迷上了交际舞,常常去文化宫跳舞。我身材不错,翩翩起舞的样子蛮吸引众人的目光。舞场上认识了一个男人,他是政府机关干部,叫唐非。跳了几次舞以后,我无意中提到自己的工作,说倒三班太累,很想换个岗位。他满口答应帮我想办法,从他暧昧的眼神我看出了他有那层意思。那阵子,我和杨林生的感情跌入低谷,而且,他又常常出差,给我红杏出墙提供了条件。
  那天从舞厅出来,唐非送我回家。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唐非开玩笑地说:“徐红袖,能不能到你家里喝点水,我口渴。”当时是八点半,时间不算晚,我犹豫了一下,就请他上去了。家里没人,孩子在爷爷奶奶家,杨林生出差去了。进了门,我为他冲了一杯茉莉花茶,他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和我聊天。唐非喜欢摄影,身上沾了点艺术家的气质,手腕上戴着一串褐色珠子。我好奇地问:“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戴手链呢?”
  唐非便摘下珠子递给我,“这是我在西藏的八廓街买的,正宗藏珠。”
  我拿在手里把玩这串珠子,它光滑圆润,色泽饱满,颇有异域风韵。不经意拽拉之间,竟把藏珠的链子拉断了,颗颗珠粒蹦跳着洒了一地。我嘴里连说“对不起”,弯腰跪在地上捡拾珠子。唐非见状忙说:“不要紧,百把块钱的东西,坏了就算了。”
  “那怎么好意思,我帮你把珠子重新串起来。”
  有几粒珠子滚到沙发下面,伸手够不到。我趴在地上,弯腰撅臀的样子很不雅观,便扶着沙发想站起来。没想到,这时候,唐非忽然伸手抱住了我。我本能地想挣脱,他在我耳边低语:“红袖,我喜欢你,我们好吧。”他又说:“我一定会帮你换工作的,我说话算话。”
  也许是唐非的第二句话打动了我,也有可能是我潜意识里一直寻找报复杨林生的机会。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种做法太愚蠢。夫妻之间发生矛盾,千万不能较真。如果一方有外遇,另一方不可效而尤之,否则,就只有离婚这条死路。人生在世,讲究“凑合”二字,咬咬牙,能忍耐,能凑合,就不要较劲。可惜,当时,我不明白这些道理,心里一味充满怨恨,无法宽宥杨林生的背叛,更为那个女人从家里拿走几千块钱而愤慨。所以,便任由自己在冲动之下和唐非发生了关系。
  就这样,我做了唐非的情人。唐非没有食言,不久,他打通关节帮我从磅房调到厂办,我也摇身一变成了一名体面的办公室工作人员。索性这样也便罢了,但我和唐非的私情不知道怎么被他老婆发现了。其实再撑一段时间,我们也就自行了断了。情人这种关系不会长久,一年半载新鲜劲一过,也就维持不下去了。唐非是个热爱摄影的男人,这种男人的目光不会在一个女人的身上驻留太久。
  不幸的是,我们还没来得及结束这种尴尬的关系,他老婆就知道了这件事。那个女人手段辣得很,一般人还看重个面子,家丑不愿外扬。她却反其道而行,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她老公在外面有女人。那天中午,大家刚刚上班,机关里正是人多的时候,唐非的老婆就来闹事了。她是山东人,嗓门特别大,一进楼道就大喊大叫:“徐红袖这个婊子在哪间办公室?”她的声音惊动了大楼里所有的人,大家倾巢出动,拥在走廊,一副隔岸观火的态度,兴致勃勃等待好戏开场。我羞愧万分,躲在办公室,忐忑不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们单位的领导在哪里?徐红袖这个不要脸的破鞋勾引我男人。这样的烂货,你们领导管不管?”
  女同事们在一边假惺惺地劝解:“小徐不是那样的人,你有什么证据吗?没有证据这种话不要乱讲。”这些话无异于煽风点火,更加激怒了这个泼妇。她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我没有证据能来这里吗?徐红袖这个婊子以前是做什么的?现在怎么混到机关了?她为了调个好工作,不惜出卖肉体讨好男人,这种女人连妓女都不如。”天啊,她简直疯了,她这样闹腾对唐非又有什么好处?她毁了我不要紧,把自己的男人也推进火坑了。她的每句话无异于尖利的锐刺,一针针扎进我的心里。我真恨不得立时三刻找个缝隙钻进去。
  她终于还是闯进办公室了,同事们表面上在阻止她接近我,实则推推搡搡地把她往我这边扯。我愣怔在那儿,声音颤颤地说:“有什么意见,我们单独谈谈,这里是工作的地方。”她眼睛一瞪:“你也知道丢人,早知道害臊,偷人养汉的事情就别做。”她得理不饶人:“我这个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不会饶了你们这对狗男女。”我怕她激动中出手干架,本能地做好了防卫准备,没想到她唾沫飞溅、乱骂一通后,气汹汹地离开了。
  我侥幸地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哪里料到,她不仅找了单位,还找了我的丈夫和公婆。这样的女人真可怕,一旦有人招惹了她,侵犯到她的利益,什么阴损的招法都敢使出来。这次事件之后,在单位,我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段子与笑料,回到家,更觉颜面无存,在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唐非因为这件事无法在单位立足,便停薪留职,下海经商,开了一家商贸公司。据说后来颇有起色,这大抵应归功于他家里的河东狮,如若没有那个女人,他也不会破釜沉舟走出这一步。不走出去,他也只能是机关里的一个小干部。不过,这都是后话了,他的荣辱成败已经和我毫无关系。他的出现,改变了我的生活,但却注定只是我生命中的一场烟花,盛开之后就灰飞烟灭了。
  杨林生不能忍受别人在他身后指指点点,面对他的指责,我坦言:“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始作俑者是你,是你先背叛了我。”他很会说话,讲起大道理口若悬河,他说:“这个社会对男人是宽容的,潘金莲和西门庆,谁的名声臭?”我低头想了想:“一样臭。”“错,潘金莲的名声更臭,男人骨子里都羡慕西门庆,而女人骨子里都瞧不起潘金莲。”他还说:“我对你还是有感情的,我也不想离婚,可人人都知道我戴了绿帽子,作为一个男人,我丢不起这个脸。”于是,我们离婚了。
  离婚是人生的一道坎,离婚后,我试着交往过一些男人。相处一段时间,未谈论婚嫁,就有好事长舌之人将我的事情添油加醋渲染一番,自然把我贬得不堪入耳。这样一来,正经人对我敬而远之,心术不正之徒,就动手动脚想沾便宜。几次之后,心寒了,就开始破罐破摔,在男女事儿上变得随便了。杨林生离婚后又娶了个女人,那女人对我儿子不好。我试图要回孩子,可是婆家不让。公公婆婆很顽固,认为儿子是他们家的人,不能跟我这个道德品质恶劣的女人一起生活。也罢,说到底儿子终归是姓了人家姓的人。
  
  小崔立马被调进了厂办,就安排在我办公桌对面。小姑娘很有眼色,手脚麻利,勤快懂事,一口一个“徐姐”地叫我。上班第一天,就拿着块抹布边边角角、里里外外地把整间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我只在一旁冷眼看她,什么也不说。我刚从下边调上来的时候也像她这样虔诚,觉得自己好歹是个机关工作者,不仅把办公室收拾得干净整齐,还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下面压了一张漂亮的摄影画,冬天的阳光穿过疏密的枝桠折射进树林。我很喜欢这张照片,荒凉的底色透出阳光般的温情。它似乎告诉我们,无论生活多么严酷,总会有一些东西给我们安慰和希望。从唐非那里,我学了一些对摄影作品的鉴赏,多少沾了些某种矫情的东西。比如,时不时弄点花花草草,摆在办公室的窗台上。赵子明就曾说:“徐红袖,你这个人挺有情调的嘛。”
  小崔问我:“办事员的主要工作是什么?是秘书吗?”我心笑,你能干得了秘书吗?你会写材料吗?真是无知。我告诉她:“办事员主要替厂长服务,他不在的时候,替他守着电话,然后把来电内容记录下来。每天给厂长办公室做清洁。”其实这些工作,大部分是我做的,既然老梁有了专职的办事员,我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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