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我是一位女性艺术家吗?
作者:崔岫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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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又像一个战场,女人是女人自己的朋友又是自己的敌人。男人们是她们最大的敌人和最好的朋友,男人们腰包里的钱是对她们最有诱惑力、也是她们最成功的战利品。
这里是一个小社会,有严格的年龄差别、等级差别,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律在这里被改变为一个技术的词汇。五十岁人老珠黄的保洁员的月工资绝对低于年轻小姐的日收入,而且钱还是当着保洁员的面数的。而小姐们自己之间的竞争就更加激烈了,在这里应视自己为商品,商品是需要包装的、需要技术性的手段来操控,于是这后面会有一大堆的连带关系,于是小姐们绝对不会放过每一个有可能包装她们或出个好价位的人,哪怕是从午夜的舞厅追逐到街头。
这一幕幕的记忆让我无法忘却,在我心里蠢蠢欲动的是一种创作的欲望和激情,我要表达什么,但我不知如何表达,更不能确定用什么方式表达我内心积蓄已久的被触动的鲜活感。这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也是一个在实践中慢慢成熟的想法。
这之后一直有两年的时间,我想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怎样把这种感觉用作品来表达,用什么形式?绘画、图片似乎都不能很好地实现我的想法。录像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陌生的形式,我从未接触过,更别谈如何用这种形式表达自己的想法和观念。
然而命运就是这样鬼使神差地安排着每一个人的生命轨迹,我这样说并不是唯心的信命,而是生命中有太多无法解释清楚的东西。
这两年中因为油画作品《玫瑰与水薄荷》系列作品的展出引起了争议从而被媒体所关注,我常常有被平面媒体和电视媒体采访的机会。几个个人专题拍下来以后,使我对录像设备有了一些了解,再加上一个在电视访谈中发现我的导演,一定邀请我去他的电视剧里演一个角色,这又给了我两个月的时间,每天泡在剧组里,对于拍摄过程及录像设备的了解基本已经很清楚了。似乎一切的准备工作就在这样不经意的过程中完成了。就像是十月怀胎一定要分娩一样,这是一个水到渠成的事情,做,只不过是一个实施的过程。
设备准备还是一个技术性的问题,好在这两年累积了一些电视媒体的关系,在好朋友的帮助下搞到了一台微型的偷拍录像设备,一切就绪。这是我两年的想法,这中间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在开拍前几天,正好外地来了圈里的一位策划人,曾与他提起过这个方案,这位朋友为我预先考虑了诸多的困难及风险,希望我考虑清楚后果,我知道朋友们都是为我好,我很感激,但这似乎是一个不能不完成的想法。
我并不预知这一定是个成功的想法,但我知道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对我来说风险和成功各占百分之五十,争取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就等于百分之一百的成功,放弃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就等于百分之一百的失败。而我的性格是不容许自己在希望中等待的。
我非常感激我的一位女友,在具体拍摄的那几天一直陪伴着我,尽管她一直都在舞厅里闲逛,基本不进入洗手间,但她知道她的工作就是万一我出现什么事情她可以给我的朋友报个信。
我的拍摄时间基本上是每天的午夜11:00到第二天凌晨2:00,这个时间是小姐们工作的高峰,也是人最多的时间。我预先去了两个晚上,观察了洗手间的地形及每个时间段的人数,机位的确定以及手触摸开关的感觉、换带子的时间、地方等。
当然,每晚的开销都自己付,还要努力地COPY小姐们的装扮,看着小姐们晚上大把大把的数钱,哎,百感交集呀。
拍摄基本顺利并没什么特别的意外,只是过程中身边一位正在修补妆容的小姐突然握住我夹着摄像机的胳膊,没等她说话我已经是全身冒汗,好在她只是急于知道时间而已。有惊无险。
保洁员在将近一个星期的拍摄过程中,也就有那么两次注意过我,因为偶尔洗手间里会空无一人,只剩下我们两个,我尴尬地假装修补自己的妆容,站好位置等待小姐们进入时的拍摄,但她似乎懒得抬起眼皮注意我的存在,我猜想,在她的眼里我一定是没有赚到钱并且受了某种委屈而一个人在这里捱时间的吧?或许她什么都没想,我只是猜测而已。我也常常假装入厕,呆在里面很久不出来,为了不引起人们的怀疑,那几天可能是我这一生中呆在马桶边上最多的时间。终于一切搞定。
(二)剪辑
剪辑是一个很曲折也很郁闷的过程。
我的电视台的好友给我腾出了一个机房,简单地教了我如何剪辑的过程就去忙自己的工作了,而这对我来说已经是不小的帮助了,因为一切免费。而我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自己踢自己两脚,因为在操作设备上我远比一般人想象的笨还要笨得多。无奈,我的好友只好将我另易其主,因为他不得不去外地拍片了。
我手里攥着他给我的电话号码,几次拨通,对方都称忙于工作避而不见,我也觉得自己是个不小的麻烦,而片子是一定要剪的。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摸到了机房,在每小时七十元钱的机器上命令着操作员按照我的感觉和意志一点点地进行着,在这之前我不知何为剪辑。操作员是一个年轻的小男孩,我的片子对于他来说就如黑暗中的阳光,有空气、有水分的感觉让他的工作特别的愉快,他的领悟力极高并且很有耐心,对于我的反复折腾没有一点怨言,谢天谢地第一次剪辑就碰到了这么具有职业精神的人。幸好在这之前他剪了将近半个月的京剧的片子,洗手间里的小姐们让他的郁闷一扫而光。
而我也在那几天出出进进机房的过程中被好友的好友告知了电话号码上的那个人及他的办公室和车。
几天下来眼看片子快剪完了,电话号码上的那个人一直推脱不见我。而我在几次早上进出机房的过程中,第六感告诉我偶尔在大厅碰面的那个人就是电话号码上的人。
又一天早上,那个人在大厅与别人谈话,而我此刻也在大厅,我拨通了朋友留给我的电话号码,果然那个人的手机响了,电话里他说:“对不起,现在我正在忙,不好意思,过会儿回办公室给你回电话。”他边说边往办公室走。
我觉得这是我们该面对面交流的最佳时机。
我在电话里对他说:“你不用回办公室了,我就在你的身边。”
有的时候某种执着不仅仅能破除某种尴尬,更能给事情带来某种转机。
我记得我的朋友让我找他,只是想让他在结账的时候给一个可以方便的正常的关照,对于我们自费做作品的来说这是我很需要的帮助。
似乎我们电话里的交流也是一种磨合,还有大厅里不知道的曾经的谋面,在他的记忆里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在这里拍MTV的歌星呢。
一切的幸运都来自于机缘的巧合。他大概了解了一下我的情况,就做出了一个让我吃惊的决定,他说:你来的真是时候,今天是我在这个工作岗位的最后一天,明天我对这里将不再有任何权利,所以你的费用我可以全部免掉。
哈哈,幸运就是这样不期而遇。
此后,我们只见过一面,在我的要求下,我送给了他儿子一幅小画,他请我吃了顿饭,并语重心长地告知我未来的艰辛及如何走好。
这是我记忆里难忘的贵人和好人,纯粹得如天上掉馅饼。
事情的进展并不都是一帆风顺,剪辑到此阶段并未全部完成,剩下还有大量的转带子、刻光盘等事宜。
没有了朋友的帮助,只能直接去租别的机房,在以金钱为基础的前提下人和人的关系会变得如此冷漠,在那里我体会不到任何性别的优势,只觉得自己是无性别的。没有谁来关爱谁,午夜的方便面已成了狼嘴里的羊,其余的狼只能眼冒绿光等着老狼的残羹。机房里五六个操作员,全部是男性,也许是夜班的原因,白天偶尔看到的女孩全部不见了,只有我一个外来的女客户。
我感到很累,有一种想吸烟的生理需求,到处借火,终于等到了一个吸烟的男孩从洗手间出来,他帮我点上了烟,我站到了阳台上,烟被我的深呼吸全部吸到了体内,已近午夜一点了,一种疲累加委屈的感觉,使我有点想哭,没有人知道我在干什么,没有人知道我此刻最需要的是关心,尽管与O刚刚分手,我还是希望能够接到他的关心电话,尽管我痛恨在我最需要帮助时离我远去的人,我还是克制不住拨了O的号码,两次都不在服务区,谢天谢地,是老天阻止了我,让我的软弱不能得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