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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6年第2期

夏日午后

作者:徐则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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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说没问题么?”
  “那是骗胖子的。我如果不硬充着找他喝,他还不把你灌死。”
  天南抽了三根烟,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我都快睡着了。突然我听到了有人用力地敲着我的后窗,听到一个女人在喊我的名字。天南从椅子上跳起来去打开窗户,雨点立即扑进房间里。我听到田老师在屋后大喊:
  “快去,快去!百灵让你快点到学校去,年勇在那里!”
  田老师连伞都没打,冒雨摸黑从学校跑来找我,湿淋淋地站在后窗外,脸上头发上水流不断。“快点!快点!年勇好像喝醉了!”
  我和天南都没顾得上找伞和雨衣,开了门就往雨里冲。天南咬牙切齿地说,这个狗胖子,就知道他妈的没安好心。母亲房间里的灯也亮了,我们已经出了家门。田老师结结巴巴地说,年勇满身是水地敲响了她们的房门,声音都和原来不一样,听起来阴森森的。他一个劲儿地敲门,百灵说她们都睡下了,年勇说不行,他一定要看一眼百灵,他想她,再不开就把门踹开了。她们惊恐地穿好衣服,百灵去开门,让田老师一开门就跑出去找我,越快越好,她尽量把他拖住。
  我和天南跑得飞快,这是我这辈子在雨里跑得最快的一次,天南跑得比我还快。在跑步上我一直不是他的对手。泥路上湿滑,田老师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很快就被我们落下了。她也没经过这种事,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急得大哭。
  刚进校门我就听到百灵的尖叫,我都快疯了。跑在我前头的天南被泥水里的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整个人扑倒在水里。我没工夫拉他一把,连汤带水地冲进了百灵的房间。该死的胖子正在撕扯百灵的衣服,上衣已经被他撕掉了半边袖子。年勇像一头大狗熊扑向百灵,硕大的屁股正对着敞开的门。我吼了一声,从侧面对着他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年勇倒在地上,像一摊行动不便的肉。他想爬起来,天南已经进来了,跟上来一脚又把他踹回了地上。
  百灵扑进我怀里,声音都变形了。她吓坏了,身子抖得像被电击似的,一阵阵打着剧烈的寒战。我抱着百灵站在一边安慰她,天南发了疯似的对着年勇的身体猛踹,嘴里叫着:“你他妈的畜牲!畜牲!”
  我把衣服脱下来给百灵披上,田老师跑进来了,紧张地抓着百灵的手,哆哆嗦嗦地说,没事吧,没事吧。百灵只是哭,抱着我的腰。年勇被天南踹了几十脚之后才抽空从地上爬起来,嗷嗷叫着要还手,又被天南一脚踹倒在地上。父亲和母亲也湿淋淋地跑来了,怀里抱着两把雨伞和一件雨衣。母亲看过百灵发现没什么大问题,就让我赶快把她带回家,余下的事他们来处理。
  天南把年勇拽起来,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我们到外边把这事了结掉。”然后对我说,“你把百灵带回去,这狗日的交给我了。”年勇空有一个大块头,打起来还不是天南的对手,天南个头不高,身体却灵活结实,他什么事都经过了。
  天南把年勇推进了雨地,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我把百灵带回了家。一会儿工夫母亲把田老师也带回家了。父亲留在小学校替她们护校。我们回到家里,祖母已经烧了一大锅热水留给我们洗澡,还在另一只小锅里烧了一锅姜汤。百灵在祖母怀里又哭了一回,然后开始喝姜汤,洗澡。都收拾完了,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田老师留在我家,和母亲睡在一起。百灵在我的房间,除了洗澡那一会儿,她一直抓着我的手。
  进了房间她平静多了,只是委屈地哭,在我怀里嘟囔着说害怕,要结婚,她想早一点结婚。我们真的就把那天晚上稀里糊涂地当成了新婚之夜。在错误没犯之前,我努力提醒自己,千万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我说:“你会后悔的,我已经辞职了,什么也没有。”
  百灵说:“我知道。我是嫁给你,你干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女人的逻辑有时候毫无道理可讲。我说:“你怎么知道我辞职了?”
  “我早就感觉到了,你们家整天愁眉苦脸的,跟天塌了似的。”
  雨一直没停。我们刚停下来就听到后面的敲窗声。
  “谁?”我问。
  “我,天南。胖子我教训过了。”
  “他人呢?”
  “还能到那儿,去他妈那里了。”
  “天南,你从院门进来,”百灵说,“我给你热姜汤喝。”
  “别麻烦了,我困死了,要回去睡了。你们忙吧。”
  他随手又敲了两下窗户就走了。百灵掐了我一下,缩进我怀里。
  
  8
  
  两天以后小葫芦街传开了年勇的死讯,他是那天一早被钓龙虾的小孩发现的。年勇的尸体漂在后河的芦苇荡里,鼓胀得像个气泡,还穿着那天晚上的衣服,身上落满了苍蝇。我们一家包括百灵和田老师,无一例外都被公安人员带去了问话,还有天南。我是从派出所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天南,他已经被调查过了。
  “怕什么?我就是踹他两脚,他死了关我屁事。我也挨了他好几拳头,淤血现在还没消。”我们骑着自行车边走边聊。我问他那天晚上他们出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怀疑胖子是我杀的?”
  “没有。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我说。“你是帮我才惹上麻烦的,我不想警察冤枉你。”
  “我都跟警察说得很明白了,我们出了学校,我一直在骂他,我最痛恨这样的人了。我想痛快地和他打上一架。他也骂我,我们就打起来了。谁都没赚到便宜,只是他一个空架子,三两下就不行了,多挨了我几拳。后来我也懒得打他了,雨又大,就散了。他说他回他妈那里。我怎么知道他就钻芦苇荡里死了?”
  “他骂你什么?”
  “还能有什么?我不想听的。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
  和我们一样,从天南那里公安局也没能找到年勇的死因。案子很棘手,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雨过天晴的芦苇荡边什么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小葫芦街上议论纷纷,但议论不过是议论,他们对年勇的死缺少愤怒和同情,倒是对他雨夜闯进百灵她们的房间表示愤怒和鄙视,认为这样的人死有余辜。认为年勇死于他杀、并且主张严惩凶手的只有年勇的叔叔和哥哥,尤其是他哥哥,有事没事开着摩托车到我们家周围转悠。他母亲除了悲痛无话可说,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并非死得干净和无辜。
  因为找不出有说服力的证据,最大的嫌疑人天南仍然没有失去自由,他和往常一样在午睡之后来到我家。来时不忘带上一个大西瓜,我们坐在柳树底下边吃边聊。母亲对他的看法发生了改变,觉得我们家拖累了他,给他带来了这么多麻烦,所以经常留他在我家吃晚饭。因为临近开学,百灵这几天常要到学校去,她担心刺激我,就嘱咐天南多来陪陪我,让我不要想得太多,辞都辞了,就这样了,没什么活不下去,又撞上年勇的事,别烦出毛病来。天南也没事,睡醒了就过来了。
  我在柳树底下支了张桌子放西瓜。天南让我多吃,说多喝水多吃西瓜利尿,能够避免结石和糖尿病什么的。我对医学一窍不通,但我对西瓜情有独钟,吃起来也不输给他。正吃着,年勇的哥哥骑着三轮摩托车从街上拐过来,带了两个部下,后座上一个,车斗里一个。他看到我和天南坐在树底下,车子就停在我家门前。
  “你们日子过得不错啊,一天一个大西瓜,”年勇的哥哥坐在车上说。另外两个抱着胳膊站在上司跟前,阴阳怪气地看着我们。
  “你们也来一块?”天南用菜刀点着另一半还没切开的西瓜说。“大着哪,俩人吃不完。”
  “留给你吃,”年勇的哥哥说,“多吃一口赚一口,还有你没的吃的时候。”
  “你还认为胖子是我杀的?整天在这儿转,你们烦不烦?”天南说,然后他做出了让周围四个人都叫出声的事情来。他手起刀落,左手的无名指齐整整地留在了桌子上,他竟然哼都没哼一声。“看到了吧,”他把半截滴血的指头拿起来对年勇的哥哥晃了晃,甩手扔到了他们的脚前。“我说过了,胖子的死跟我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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