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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6年第3期

动物的唯美

作者:王 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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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坐在家门口的一块石头上,不知在想什么。他发现了我后,转过头来看我。天啦,他的一双眼睛里面充满了非常坚毅的神情,而且还夹杂着对什么不屑的蔑视。我原本打算和他聊一聊的,但看着这双眼睛,我觉得他所有的话语都在这里面了。话语被我们不厌其烦地应用着,总想用它去解决所有的事情,但有时候话语也是有限度的,是无法表达人的内心的。所以,有时候在感受中抵达的话语可能更好一些。你所感受的对象所流露出的话语是轻微的,隐隐约约的,你的感受便也就轻松而自然。这是一种自由的、畅通的交流。人与世界的交流,也大致属于这样。
  这几年,我一直留意着有关他的消息。人们传过来的话是一致的,即他每隔一段时间都去那个悬崖边看一看,大概是还想看到曾经看到过的一幕。我猜想,他可能再也看不到了。即使在高原,人一生中能有几次那么近的看到鹰呢?人的居所是固定的,而鹰以世界为家园,二者本身就有着不可接近的距离。至于他目睹的那一幕,本身就是一种神遇。
  当他失望,并平静地回去之后,一切便就都显得正常了。从此,鹰在他的心里就成了一种明朗的东西。那一次神遇,对他来说,已经足够。怀念会使他变得更加坚毅,更加赤诚,更加沉迷。
  因为,鹰有时候是神。
  
  狼走了。谁可以挽留住它们离去的脚步?
  
  狼走了。
  我们留不住狼。当狼越来越少,并且正在离我们而去时,我们感到孤单,似乎自己身上的什么正在消失。荒漠多少年素以孤寂和蛮荒著称,生命在这里是微不足道的,但狼却把这里选择成了家园,它们像一个个孤傲的武士,穿行于凄凉孤苦之中,偶尔在阳光中扬起面容,已是一副冷漠和坚毅的神情。大地苍茫,天似穹庐,狼独自向远处走去。它们在黑夜里发出的嘶哑叫声,谁能听得出里面包含着多少心事。当它们在崇山峻岭中行走或奔跑时,谁又能知道它们心中的欢乐是什么。
  人有时候作为人因为人性不足,便痛苦。而狼,却都狼性十足。作为狼,如果狼性不足,只能被狼吃掉。
  人是不是也应该向狼学习呢?狼喜欢坚忍,懂得放弃的利益何在。最后,狼就变成了孤傲冷漠的独行者。当它们为生存孤苦奔波时,它们的一切都是隐忍的,谁也无法看到狼的痛苦是什么。它用一种强大的抑制力把痛苦转换成了坚强。当它出生时,它们体内的力量便排山倒海般喷涌而出,使它们的躯体变成一把利剑,狠狠向目标砍去。它们体内的力量在平时被一点一点蕴积着,隐藏在骨头里面,只等着在出击的一刻爆发出来。
  但狼也有可爱的一面,它们把坚忍和冷漠转变成从容和平静时,就显得有些温柔了。狼的这种从容和平静有些类似人历经了岁月后的平和。平和有时候其实是一种博大,它在内层已经洞悉了一切,做到了心中有数,因而就显得平静了。据说狼的爱情都是一见钟情的,一只公狼看上了一只母狼,就会远远地看着它,直到它发觉自己为止。母狼在这时候是高贵的,它总要想办法把公狼甩掉。它快速奔跑,遇到高山峡谷都不停留。一只母狼这样做不是因为恐惧于爱情,而是在它们原始的天性中,就需要这样一种方式。公狼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它紧紧地跟上,一直追到母狼精疲力尽为止。当母狼停下的时候,公狼一跃而上,去完成作为一个雄性生命的一种占有。它们的爱情是短暂的,完事之后,公狼和母狼就分开,各走各的路,从此不再相见,不再想念。有人还说,母狼在奔跑的过程中实际上在寻找一个它喜欢的地方,在爱情降临的一刻,母狼首先看重的,并不是爱情本身,而是一个在它眼里很美的,适合自己和一只公狼交合的地方。爱情对于一只狼来说,就是一次激烈和欢乐的性,完成性之后,爱情就结束了。在这方面,人不如狼,人无法把感情和性分开,而且,人类的性总是小心翼翼地藏在感情后面,没有感情的性就是丑的,甚至是罪恶的。面对性这种来自躯体本能的、原始的美好的东西,人类为它蒙上了太多的遮羞布,太多的人的规则,与性的原始背道而驰,让人总是偷偷摸摸,惶恐拘谨。
  在一些极个别的古老的地方,还可以看到人们在对待性时,还隐隐约约地有着狼的影子。或许,在远古时期,他们的祖先曾受到狼的启示,懂得什么是生命真正的美,就在生活中也选择一些直接的方式。
  狼曾经和人类没有距离,经过长时间的共处后,狼和人都彼此懂得了对方,理解了对方。理解是生命美丽的花环,它一旦被心灵的阳光照亮,必然就会把被理解的东西在感情和行为中接受。人和狼接受对方的方式都是沉默的,但唯其沉默,才使得两种不能用语言和其他方式交流的生命变得更为默契。
  人在观察着狼,感受着狼的生命中美好的东西。狼也在观察着人,在体会着人显示出的作为人的兽性。波德莱尔说,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兽。我想,诗人所说的这个兽是潜藏在某个隐密但却非常美妙的角落里的,它时不时地会自己蹦出来,它一出来,人的整个躯体,乃至精神和心理,都会被它牵动,被它支使,成为非理智下的快乐者或疯狂者。
  人看狼,看的是狼的精神。人身上有狼性,便多了一些力量,多了一些使自己强大的可能。第一次听李娜演唱的《青藏高原》时,我十分吃惊,我不明白她何以能把歌唱得那么刚烈和宽广,甚至在里面充满着撕裂的痛感。后来在帕米尔听过一次狼叫后,我便断定,李娜一定听过狼叫,而且是母狼在高原的黑夜里的叫声。
  深夜,狼的一声嚎叫会让人惊骇不已。它们的叫声阴森、凄楚,嘶哑而有力,犹如一种异乎寻常的音乐。它们也许在呼叫同类。每一个狼都有自己的声音,不论是嚎叫还是呼唤,绝不重复。狼就这么叫着,狼的世界被叫声调节成了丰富和生动的一面。让人惊异的是,狼对自己声音的个性强求却十分严格,似乎以此来强化自己作为一种动物的高贵和整体一致。谁也不知狼为什么嚎叫。它们是在抒发心中的感情吗?大自然赐予了它们这一禀赋,它们从中得到快乐。事情大概都是这样,鸟儿歌唱,人类说话和思念,只为快乐,不问为什么。
  但现在狼越来越少了,想听到狼叫,更是不容易。大兴安岭的一位猎人说,以前在晚上听着狼叫,睡觉特别舒服。现在没有狼叫,你不知道睡觉有多难受。
  狼走了。因为我们破坏了大自然,它们不得不再次孤苦地向远处走去。
  过去自由自在游荡在草原上的幽灵正在悄无声息地远离,走向夕阳的那端,谁可以挽留住它们离去的脚步?
  王族,作家,现居乌鲁木齐。主要著作有《高原的脉痕》、《藏北的事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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