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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6年第4期

最简单的道理

作者:田 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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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老师问,试卷你交了吗?
  小丁说,交了。
  徐老师就说,奇怪了,怎么你的考卷找不见?徐老师本还指望小丁在年级里再盖他娘的一回头卷。
  中午放学,小丁走在那条巷子里,被人堵了。就是在上次小刘被人堵的那个地方。老炮和小庄扭住小丁,说,你上次是出毛病了,是不是跟我们过不去?小丁再一次地告诉老炮,我不会。于是,他就挨了老炮的一记耳光。老炮说,小丁想扭头往后跑,小庄拦腰把他抱住了。小庄虽然个小,比徐老师更加矮小,但力气蛮大,就像土耳其举重神童穆特鲁——连长相也像,一张团脸看似皱巴巴,粘着一块块白翳,但他笑起来时,分明又是一张娃娃脸,看着非常窝心。小丁发觉自己被小庄黏住了,小庄两手一夹紧,简直可以把他拦腰掐断。老炮说,你还想跑是吧?他用两手环箍着小丁颀长的脖子,然后往上举。他轻易就把百来斤重的小丁举了起来。小丁想咳嗽但咳不出来,伸出手想掰开老炮的手指。但老炮说,那是不行的,我的手越掰越紧你信不信?小丁试了试,发现老炮说的是真的。老炮是市举重队在册的运动员,经常夺得同年龄组的冠军。老炮发现小丁不挣扎了,就把他放下来。
  比杠铃轻多了。老炮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脸谑笑地告诉小庄,就像提一只鸭子。
  小庄来兴趣了,他说,我也试试。小丁挣扎了几下,还是被小庄掐住了脖子。但小庄个太矮,没法把小丁的双腿举离地面。老炮往四周看了看,他说,你个猪,那里有个石墩子,你站在上面,就可以把小丁拎起来。小庄这时看见了石墩,他掐着小丁的腰让小丁双脚离地,然后往石墩那边走过去。小丁第二次被拎离了地面。他双眼茫然地看看天上,再看看巷子。他的腿往后一踢,踢着了小庄的身体,具体踢在哪里,他也不知道。小庄骂了句脏话,叫老炮过来把小丁的脚摁住。小庄谄媚地对老炮说,真的很轻,轻得就像一只鸭子。老炮皱了皱眉头,说,你个猪,能不能说出些新鲜的?
  正当小庄搜肠刮肚想找出新鲜的比喻的时候,小丁看见了小刘。小刘这天穿着一身绿毛衣,所以,当小丁看清楚了那就是小刘时,小刘已经走得比较近了。小丁本来还略微地挣扎着,因为他想,如果一点挣扎都没有,那就太丢人了。于是,他一直象征性挣扎着,又不致于激得老炮和小庄更为光火。但现在,小刘走过来了。小刘走路的姿势从来都是那么好看,她扭动的幅度比一般的女人大得多,却一点也不显得做作。
  小丁的身体忽然一点动弹都没有了,他异常地顺从,双手自然下垂着,像一张晾起来的被单。老远看去,这三个人做着某种古里古怪的游戏。小刘已经走到三个人跟前了。她不得不瞟来一眼。这时,小丁感觉心在喉结那个部位跳动。他感到口唇干涩。他很担心小刘摆出老师的架子制止这事,担心她说:都回家去,别在路上欺负小同学!
  但是小刘什么也没说,她只瞟了那一眼,就把眼光丢回到路面,继续走。她能把视而不见的样子摆得非常自然,仿佛患有白内障。等小刘又拐个弯看不见时,小丁就开始挣扎了。他突然像发癫痫病一样猛烈地扭动起来,两只脚也挣开了老炮的手,把老炮踢开了,然后又往后给了小庄一脚。这一脚挺来劲。当小庄一松开手,小丁就跑了。他早就想好了,往来的方向跑去,这样就不会碰到小刘。老炮和小庄追了几步,发现不可能追上小丁,就停了下来,站在一棵梧桐树下。他俩都是练举重的,而不是练跑步的。老炮冲着小丁的背影,挥着拳头喊道,丁小宋,别让我们再看见你,看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别喊了,狗日的跑得可不慢。小庄拉住老炮,说,老炮,你看出来没有?
  看出什么了?
  小庄一脸坏笑地说,他刚才有点反常。弯八哥那个马子走过来的时候,小丁就有些反常,动都不动,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断气了。我猜,小丁是暗恋弯八哥那个马子。
  老炮晃着脑袋想一想,说,你说的,就是教外语那个小刘老师?
  小庄说,对,弯八新泡上的马子。
  嘁。老炮在小庄的头顶上拍了一下,说,你个猪,还会分析问题。老炮接过小庄递来的烟,用烟雾薰着脑袋,让自己更清晰地想起小刘老师的模样。
  老丁这个晚上买了一只鱼。他回到家中,做好晚饭,还没见小丁进屋喊他一声。他又等了一等,等得不耐烦了,走过去拧开小丁的房门,发现小丁在睡。老丁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小丁没有回答。老丁走过去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问,怎么了?小丁这才回答,没什么。老丁说,吃饭。小丁说,吃过了。老丁问,在哪里?小丁说,在肯德基,佴城新开张一家肯德基。
  佴城也有肯德基?怪事。老丁说着走了出去,一个人吃鱼,还喝了一点酒。
  第二天,老丁起得老早,给小丁留一百块钱,要小丁自己安排。老丁要去野外作业,有三四天时间。老丁说,不要天天去吃肯德基,知道吗?小丁说,噢。
  老丁提前回来了,野外作业遇到了困难,预期的目的没有达到。那天晚上,老丁回到家中,拧开小丁的房门,看见了令他非常吃惊的一幕。一切还是昨天早晨他离开的样子,小丁依然弓着身子躺在床上,床头柜上,那一百块钱依然原幅原好地摆着。
  你怎么了?老丁拍醒儿子,让他坐起来。你到底怎么了?
  小丁揉着眼睛,迟疑了好一会。他说,呃,我睡过头了。这样的回答不能让老丁满意,儿子的脸上有一些以前从没有见过的神情。他说,你要跟我讲实话,犯什么错误了?你快跟我说出来。老丁有些焦急,因为小丁从来没让他操过心,突然遭遇到这样的情况,老丁一时有些发懵。他甚至扬了扬手掌,跟儿子说,不说实话,我抽你你信不信?小丁继续摆出睡眼惺忪的样子,拖延时间。他想找个什么理由把老丁搪塞过去,但小丁这么多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编一个理由,比解数学题难多了。他的嘴巴翕张着,怔了半天,愣没有编出理由来。于是老丁就给了小丁一巴掌。他打得很轻,但小丁挨这一下就有些晕菜。小丁说,我说我说。小丁在心里说,我可不想再挨耳光了。
  他把前几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老丁。
  老丁听完了儿子结结巴巴的讲述,皱起眉头来。他说,原来是这样。徐老师以前还教过我,他辈份高,抽你两耳光你也活该,就当是我抽你几耳光吧。但你说的那两个小杂种,他们有什么理由抽你耳光?我会找他们麻烦的。小丁惶恐地问,你要怎么办?老丁就说,这个你别管,明天你只管去上课,你不去我还抽你。那两个小杂种,他们叫什么名字?小丁只得把老炮和小庄的名字重复了一遍。老丁默念着这两人的名字,说,要得,我都记住了。
  次日小丁去到学校,没跟什么人打招呼。谁也没有留意小丁这个人有两天没来上课,顶多是记出勤的老师在小丁的姓名底下画几把叉。小丁看见小庄和老炮在打铃以后钻进了教室,他俩都没有看他。下午第三节课,是自习。班主任突然走了进来,把老炮和小庄叫出去。小丁的头皮开始发麻了,他隐约觉察到,把这事告诉父亲,是件很愚蠢的事。他勾着头,偷偷觑一眼周围的人。现在暂时还很宁静,班上别的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时间过得很慢,小丁看看腕上的手表,却意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只十来分钟,小庄和老炮回到了教室,他们吐着舌头向全班的同学做着鬼脸,然后特意地看向小丁。班主任后脚跟进来了。班主任是个高个中年妇女,戴一副金框眼镜。班上的人背后叫她“更年期”,或者叫“更姐”。更年期维持了一下班上的秩序,然后说,现在,我要对班上两个同学提出批评,庄志伟和李大胜,你们两个站起来……
  小庄和老炮就站起来,脸上挂着得意的神采。
  一切都超出了小丁的想象。更年期在批评的语调中把事情经过大概讲出来,整个班都沸腾了。小丁仿佛看见人头攒动的样子,在自己眼底晃来晃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嘴巴都笑歪了。小丁本来想把头埋起来,但是咬咬牙,仍然抬着,看向别人,看清了他们嘲笑的样子。就连小丁右侧那个胖乎乎的女孩都说,丁小宋你可真逗,什么事都告诉你爸爸。小丁朝胖女孩笑了一笑。他本来想辩解一下,但嘴巴张开,就笑了出来。这个时候,小丁感觉比被老炮还有小庄举起来的时候更难受,奇怪的是,他笑了。他也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想,这笑的样子定然显得潮拉吧唧。小丁伸出手,想把笑的样子抹去一点,却抹到了眼眶子里。这个班上,每个人都显得很开心,仿佛晚会上有个表演节目的同学裤裆突然当众开裂。更年期的语调忽高忽低,飘上飘下,使整个过程愈发地生动起来,还时不时来些发挥。比如说到小庄举起了小丁,更年期就感到很疑惑,她用自言自语的神情说,庄志伟怎么就举得起丁小宋呢?庄志伟同学,我觉得你平时很老实很听话啊!庄志伟相应地摆出一脸憨笑,惹得别人笑得前仰后合,还有个别的人,脸都笑得抽搐起来,看着有些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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