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那个叫克什米尔的天堂
作者:沙 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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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兰经》开篇即说“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而希拉却以真主的名义将无辜青年引入歧途,并在圣战的旗帜下大开杀戮。伊斯兰教不容许这样的亵渎,幸好还有真正符合教义的解说:“真主的仆人在路上小心翼翼地走着,蒙昧的人呼喊他们,他们回头答曰:‘和平’。”伊斯兰教是和平的宗教,穆斯林是爱好和平的信徒。这就是影片结尾所要表达的。
在最后一刻幡然悔悟的亚塔悬崖勒马,对准可汗的枪口掉转过来指向希拉,子弹射穿了他的胸膛,但还不能让他立即死去,因为只有他知道瞄准寺庙的导弹的位置。于是亚塔背起了希拉,恶魔在临死的刹那还不放过他,他垂在他的耳边继续发出指令。
希拉:孩子,真主在考验你,他在看你是否选对了道路,用你的枪干掉这个安拉的敌人……
歌声:烟,到处是烟,是谁用真主之名造成我们生命的冲突。
希拉:孩子,记得吗,我照顾过你,我把卡宾枪交到你手里,我带你走上圣战的道路。
歌声:这种压迫,这些罪恶,谁说它是圣战。
希拉:我很感谢今天你亲自带我走向天堂之路。
歌声:这些风暴何时停歇,数千枝嫩芽已从枝上冒出……
希拉:杀死异教徒是你的唯一目的。
歌声:谁在破坏我们的天堂。
希拉:杀了他这是你唯一的信仰。
歌声代表着可汗的立场也代表着正义,它与希拉争夺着青年亚塔的心和未来。在最后的时刻猛醒的亚塔作出了最终的选择:“你借宗教之名滥杀无辜,让纯真小孩变成冷血杀手,将克什米尔天堂变成地狱,因此我判处你死刑。”他再次开枪,希拉应声倒地。
其实不仅是神话传说,在现实世界中更能找到希拉的影子。往更深一步看,希拉也只不过是一枚棋子。在电影开始那个洞穴般的秘室里希拉和几个外来者的秘密会面以及他开口1000万美金却得到对方2000万美金的报酬的讨价还价,揭示出希拉也不过和亚塔一样是“克什米尔任务”的执行者,而“克什米尔任务”之所以惊心动魄,是因为在他们的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1947年起攻击印度的团体都由政府所组织,我们不效忠任何政府,我们是独立团体。我们是自由斗士。印度的回教徒比巴基斯坦还多,一旦任务完成,他们也会加入我们的圣战,我们这支默默无闻的团体将成为全世界最杰出的回教游击队。印度在1971年改变了亚洲,现在我们要改变印度的国土。伟大的胜利需要伟大的牺牲。”
“我们”,洞穴一角始终都没有露出面目的那个黑影。所有人,包括希拉和付钱给希拉的人都在听从着这个影子的指示。当亚塔按照希拉的吩咐炸毁了电视塔,电视屏幕一片漆黑,洞穴中的数人全都望向远方那个黑影:“克什米尔任务第一阶段结束。我们要看到印度炸成碎片。”
这是一个非常明确的暗示,当你看见那个黑影虽然面目模糊却轮廓清晰,瘦削而高挑,文静而神秘,并且还蓄着一把漂亮的山羊胡子,运筹帷幄又按兵不动,答案再清楚不过了,那是宝莱坞向好莱坞靠近时必然给出的答案,那是印度人在和美国日益交好的过程中必然给出的答案。
没必要在敏感问题上过分纠缠,一个清楚的事实是,尽管冲突不止,战争不息,尽管握手言欢的同时依然短兵相接,但印巴双方在克什米尔问题上倒是有一点立场始终相同,难得地保持着一致和共识,即,他们都反对所谓的克什米尔独立的“第三选择”,也就是影片第一段落中出现的化名“酋长”所领导的“克什米尔独立军”,以及后来由黑影暗喻的国际势力所试图达成的“第三选择”。
值得注意的是,克什米尔地区印巴冲突的同时,一直存在着这样的要求独立的“第三势力”。这股势力是由“自由克什米尔力量”发展而来的。他们既不愿加入巴基斯坦,也不愿并入印度,而是主张将印巴分治下的克什米尔与中国新疆和阿富汗境内的一部分地区联合起来,建立独立的“克什米尔斯坦”。
克什米尔北邻阿富汗,隔着几十公里的瓦罕走廊与中亚费尔干纳盆地相望,形成三角形战略地带。克什米尔伊斯兰各派武装,阿富汗塔利班和中亚伊斯兰极端组织之间相距很近,他们信仰相同,人员互相渗透,使得这三部分武装力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些克什米尔伊斯兰教武装派别多以巴基斯坦和巴控克什米尔地区为基地,主要成员来自阿富汗圣战组织以及在印控克什米尔地区招募的穆斯林青年,他们在巴基斯坦接受军事训练,然后越过实际控制线被派往印控克什米尔地区。
当黑影提出要求:“我需要一个不怕死的人,置个人生死于度外,摧毁目标舍生取义。”时,希拉胸有成竹地回答:“我有一个,这就是我的孩子,亚塔。他已经穿越边界到印度去了。”在希拉的目光下,印巴边境高耸的山峰和茂密的丛林间,有一个年轻而斗志昂扬的身影在急速地飞奔——这就是长大成人的亚塔·可汗。
亚塔:一条自我灵魂救赎的光明之路
亚塔与可汗之间的关系无疑是整部影片最扣人心弦、最引人入胜,因而也是最煽情和迷人的段落。如果说可汗是神勇无敌的超人,那么亚塔就是迷途知返的羔羊,纯净、善良、勇敢、刚强,是仇恨和希拉的引导使他误入歧途;如果说可汗和希拉之间是势同水火的较量,是正义与邪恶、真理与谬误、拯救与毁灭的斗争和较量,他们争夺的焦点不仅仅是克什米尔的存亡还有青年亚塔的前途命运,那么可汗和亚塔之间就更像是一对纯粹意义上的精神层面的父子。
这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逻辑,当亚塔的眼睛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将枪口对准可汗时,当可汗怒不可遏地质问尼露在最终的生死面前选择亚塔还是他时,当亚塔一面扑倒在尼露的怀里泪流满面一面却依然一丝不苟地照原计划报复可汗时,知识分子会拿起他们惯用的、时髦的、超脱而又随心所欲的精神分析法,判定亚塔有病——又是弗洛伊德的俄狄浦斯之弑父娶母之恋母情结。
有点俗是吗,但一定会是这样,一个无与伦比的强势的父亲,一个脆弱而且有着巨大心灵创伤的儿子,还有一个被父亲深爱着的、美丽而多情的、如“夜空中一轮温柔的月亮”般的、闪耀着神圣光辉的母亲。还能想什么别的呢?
更何况,这个母亲在亚塔的人生中,的确起到了扭转乾坤的决定性的作用。
当可汗为了报仇无意中误杀了亚塔的全家使亚塔沦为孤儿,是母亲尼露恳求可汗:“带他回家——神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我们要给他一个家;他失去的我会还给他,我会比疼爱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疼爱他,比他的亲生父母更爱他。”当亚塔因为恐惧与仇恨在深夜里哭着醒来,是母亲尼露躺在他的身边将他揽入怀中为他唱起曾经唱给自己儿子伊方的摇篮曲:“在远离地球越过七大洋的某处,在遥远的天空之中,有一个梦幻世界,那是个爱之地,那里充满着爱,只有爱,亲爱的孩子,去吧,仙子们正在等着你。那里有覆雪的原野,木桥,粉红色的屋子……”
正是因为这伟大的母爱,当可汗与少年亚塔第一次对峙时尼露放走了亚塔,正是因为这爱,十年之后,当长大成人的亚塔怀着满腔仇恨回到克什米尔时,尼露又冒着生命危险,在最危急关头瞒着丈夫只身前往被通缉的亚塔的藏身之处。
是她在临死之前对亚塔说的那番话最终拯救了亚塔:“不管谁发射那颗子弹都会射穿我的心,那不是你和可汗之间的战争,一边是爱,一边是仇恨,一边是同情,一边是恐怖行动,你必须选择,善或恶,残暴或人性,克什米尔或大屠杀,什么能存活下来,你必须决定,只有你能,发射那颗子弹前,请好好想想,请仔细地想想。”
在那个决定“克什米尔任务”的千钧一发的时刻,不仅仅是可汗的精神感召改变了亚塔枪口瞄准的方向,更是那一绢从可汗的口袋里不经意滑落的尼露的白色手帕让亚塔幡然悔悟——“你必须决定,只有你能。”在最后的瞬间,是尼露的爱,拯救了克什米尔,改变了亚塔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