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纪念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七十周年

作者:贺捷生 朱增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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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的银灰色雪7水,而在所有这些之上,是远处威严的雪峰,它在蓝天和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帝王一样君临天下,似乎所有这些景致,都是俯首于它的臣民。这样美的景致,几乎让人疑为仙境!可四姑娘山远没有落基山黄山峨眉山种种名山的名气,那实在是因为她“养在深闺人未识”。
  在四姑娘山下,我们在一户藏族人家吃了“三吹三打”,实际上那就是锅盔的一种。藏家的锅盔是用青稞面经牦牛奶发酵做成,味道很像原味的面包,里面还有淡淡的奶香,壳子被火烘烤得又香又脆,那滋味真是一吃难忘!许多人被它诱惑不过,便像松鼠一样,暗藏了一些私货,在离开四姑娘山之后拿出来大嚼。不知红军可曾吃过这样甜美的锅盔?
  路过梦笔山的时候我再一次被震撼。
  梦笔山也是长征路上红军翻过的雪山之一。可由于山太高,也没有通往梦笔山的汽车路,我们实际上是绕梦笔山而过。梦笔山在我们所翻越的那座山的东面,车越走越高,在翻越垭口的时候,海拔已经大约有四千多米,高原反应加重了旅途的困乏,同志们大多都在车上睡着了,我却没有睡。我有一个毛病,恐高和不相信司机。凡遇到危险的路,我就不敢入睡,死死地盯住窗外,并用手抓住一个自以为牢固的物体,以保护自己在意外到来的时候,能够自救。其实道理心里也明白,如此的高度,一旦掉下去,除了粉身碎骨,没有别的可能。即使明白也还要这样做,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所以不睡。我一边看着我们翻越的那山,一边远远望着梦笔山。群山都在浓雾的笼罩下,云海翻滚。刚刚在山下还是阳光四射,鸟语花香,在这四千米的高度上,一切都变了。温度变了,周遭是沉积的和刚刚下过的雪,寒气逼人;植被变了,连不畏严寒的冷杉都不再生长,只剩下高山杜鹃和一些蕨类苔藓,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红的和黄的,绽放着郁金香一样的花瓣,可爱而可敬;太阳隐藏起来了,四周都是雾,实际上我们看它是雾,在地下看山,它便是山上的云,云雾使得所有草木挂满了水滴,使满目景致变成灰色……正看着,突然间,一道斜阳穿透头顶云海,东面的梦笔山骤然被镀上一层金色,就像是专门要在此时展示给人看那样,它在顷刻间被赋予灵气,在茫茫云海之上,露出它金色的雪顶。正看着,我们的车转过垭口去了。
  车在拐过弯去的垭口停下,让大家下来活动一下手脚,大伙抽烟的,放水的,照相的,各自活动,照相的主要背景,是悬挂在垭口一面旗上的“马尔康”三字。我却还惦记着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梦笔山。从车门下来,一阵寒气袭来,幸亏从北京临出发的时候我买了一件风雨衣,仗着在车里残留的热气,抓紧时间提着相机向垭口那边走,但即使只是一会儿,仍能感到透过衣服的寒气。我走得急了点,加上走的是上坡,高原反应立刻施威,喘不上气,胸闷恶心。我停在垭口大口喘气。阳光还照耀着,梦笔山不是一座雪峰,而是一道群峰,整整十几座雪峰连成一线,远远望去,就像是在天空中飞奔的金色马群。当年红军曾经翻越过它吗?那根本是一群在天上的山啊!我们已经站得很高了,在四千米的高度了,面对梦笔山,却仍然需要仰视。
  红军从南方一路鏖战过来,疲惫不堪,加上身上都是单衣,腹中饥饿,在海拔几千米的高度,风雪严寒,因此大多数牺牲在雪山上的红军战士都是被冻死的。老红军赵天明回忆:“我是四川人,很少看见雪,没想到夹金山那么高……我们没有厚衣服,也没什么东西准备。”赵天明用木棍拉着一个病号在山上走,“突然觉得木棍轻了,回头一看,那个生病的战士松了手站着不走了。我还以为是自己走快了,赶紧将棍子递了过去,那战士没有接,我就将棍子往战士手里一塞,那战士突然倒了下去,一只耳朵竟然掉了下来。这时班长带着人围了上来发现,那生病的战士已经停止了呼吸。”颜文斌回忆,过雪山时“队伍中不断有人倒下,雪地上到处是一片片尸体,有的人只觉得力不从心,想坐下来歇口气,可是,一坐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草地无边无涯,只有远方黑色平行的山脊会为它暂时划定一个边界,但接着那些山脊又消失了。无数个山脊消失在草地之中。天上有鹰,但它们没有落脚的地方,无奈,只好落在路边的电线杆上。许多电线杆上都站了鹰。偶有灰鹤在草地走动,总是两个在一起的。仔细看,可以看到无数的鼹鼠从这个那个洞里迅疾地露出头来,打探一下路过的车辆,又迅疾地回到洞中。
  草地今天有了另一个叫法:湿地。这叫法显得前卫和时尚。这样一叫,草地似乎远没有当年那么可怕了,许多人自驾车来到草地,就是想看一看湿地,这令草地热闹和温馨了许多。但据当地人说,过去的草地不是这样子的,这几十年来,由于干旱和人为因素,草地变干了。
  我们来到一个叫花湖的地方。
  这里水草肥美,野花盛开,都是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花,蓝的黄的红的,开成茂密的一片。当地人说,这还不是野花开得最美的季节,我们来得早了一些,高原上真正的春天在七月,那个时候你们再来,花湖的花就像天上的云霞一样,美艳无比。
  当地人用木头修了栈道,沿着栈道可以一直走到花湖边,湖水微波荡漾,湖中还有芦苇,那情景,很有些像宁夏的沙湖。既然是旅游景点,有人就开始了娱乐,放着好好的栈道不走,试着将脚踩到栈道外的草地上去,结果大叫一声“哎呀!”旁边人手伸得快,一手抓住栈道旁的木扶手,一手去拽那人,那人的裤脚带鞋已经被烂泥嘬住,好不容易才被拽了上来。
  我问那人,什么感觉,那人说,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有弹性,但下面好像没底,很恐怖。我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草地,七十年前的那个草地。
  曾看过许多老红军的回忆录,都说雪山难过,可真正凶险的是在草地,没有粮食,没有御寒的衣服,加上草地自然环境险恶,泥沼遍布,被饥饿严寒折磨得濒死的红军战士,有几万人被草地吞噬。这其中包括许多红军战士在支撑着走出草地,到了有人烟的地方终于可以吃到食物后,被食物撑死。
  老红军戴邵怀回忆,草地“茫茫一大片,望都望不到头,污水烂草混在一块,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的,比爬雪山累多了,不定什么时候,脚下会突然冒出个水坑来,很快就整个人都陷进去,越挣扎就陷得越深,其他同志想救都很难”。更要命的是饥饿,“脚是软的,走路轻飘飘的,甚至在休息时想小便都站不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戴邵怀还救了一个小战士,他“看到路边有一个小战士一动不动,两手压着肚子,头垂到膝盖上,我摸摸他胸口,心脏还在扑扑地跳,使劲喊了两声,他睁了睁眼又合上了。我捏捏他的粮袋子,一粒粮食也没有,心里就明白了,我倒出自己米袋子的最后一小把青稞面,送到他的面前。小家伙接过来,像品尝山珍海味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吃起来,吃完这把青稞,眼瞅着有精神……”
  老红军颜文斌在草地里已断粮三天,连野菜都被前面的部队吃完了,颜文斌所在的连队干部都已经牺牲,只剩下他一个干部,当时他感觉自己眼睛发花,浑身像面条一样软,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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