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金属心
作者:哲 贵
字体: 【大 中 小】
所有的手续办好后,北京分支的负责人问霍科,这个商铺准备什么时候脱手?预期的价格是多少?霍科告诉他,这个商铺他不准备卖。他看过周边住宅区了,都是高收入人群。最主要的是,从规划上来看,从这幢大厦以东,以后是个商业区。他要把这个商铺装修起来,当大卖场出租,一年的回报率最少在百分之二十以上。这是个长流水,比卖了单手赚一笔强。
把北京的事情交代清楚后,次日,霍科就飞回信河街了。
飞机降落信河街地面时,太阳已经下山了。霍科从停车场里开出自己的车,当他驶进市区时。天已经全黑了。
在北京的时候,霍科只想回来。可是,一回来之后,他又不知道要去哪里了。他开着车在市区里乱转,最终还是把车开到盖丽丽的学校来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霍科突然很想见一见盖丽丽,他突然很想看见盖丽丽穿着一身运动服的样子,喜欢看着盖丽丽打乒乓球的样子。
霍科把车停在盖丽丽的学校外面,他坐在车里,可以看见盖丽丽的办公室。她的办公室没有灯光,他看看训练室,训练室也没有灯光。他摇下车窗,学校里面一片寂静。霍科心里突然有种深深的失落。他拿出手机,找出盖丽丽的电话,想打个电话给她。但就在通话键快要按下去前,他又按了取消键。他把车窗关上,把天窗打开,身子在座位里挪了挪,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把整个人缩了进去,张开鼻子,吸了吸外面的空气。
大概坐了有半个钟头后,霍科重新把车子发动起来。按照时间,他应该去吃点东西了,但是,从单位辞职出来后,他的饮食一直没有规律。主要是他没有食欲,没有饥饿的感觉。特别是做了心脏手术后,他就没有觉得饿过。所以,他有时候怀疑,英国的医师是不是在做心脏的手术时,顺手把他的胃也给切掉了。再说,一个人吃饭有什么味道呢?回到家里去,无论何时,家里就自己一个人。霍科本可以去妈妈那里吃饭的,他妈妈还住在老房子里,霍科叫她搬到新房子来,跟他住在一起,妈妈不来。她不来的原因有二:一是她觉得还是住在老房子好,都住了几十年了,跟这个环境融为一体了。听说很多老人搬了新房子后,不久就死掉了,老人对新环境很难适应;二是她不想看见苏尼娜。她觉得自己引狼入室了,后悔得所有牙齿都掉光了。可是她也知道,就是自己住在新房子里也未必就能够看得住苏尼娜,还是眼不见为净。所以,霍科只是给她请了一个保姆。那个保姆后来也被妈妈辞退了,她说自己手脚灵便,还是自己动一动好,等动不了再请保姆也不迟。霍科说服不了她,而且妈妈的腿脚确实也很灵便,霍科只能随她。霍科偶尔会去看看她,在她那里吃一顿饭,但长时间去总是不行,那样只会让妈妈更加担心。所以,霍科原则是能省则省。
又在市区转了一圈后,霍科还是决定去公司。
他把车往地下车库开的时候,车库入口处的拐弯角,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好像是盖丽丽,她扭着头,朝他公司的大楼里面看。霍科把车停下来,打开车窗一看,果然是盖丽丽。他喊了一声:
“盖丽丽,你怎么在这里?”
盖丽丽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也愣了一下,站在那里没有动。霍科朝她招招手,她就朝霍科这边走来,霍科把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她就钻了进来。
坐上车后,盖丽丽没有说话。霍科也没有说话。霍科本来想说话的,但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一边开车,一边用右眼的余光注意着盖丽丽,盖丽丽先是低着头。低了一会儿,她把头抬起来,眼睛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她又把头扭过去,眼睛看着窗外。她就一直这么扭着,好像跟谁闹别扭似的。
霍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盖丽丽要去哪里。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干脆就没有目的地在路上转。
起先的时候,路上还有很多车的,后来慢慢就稀了。慢慢地,连行人也少了。霍科也不知道已经在市区里绕了几圈了。盖丽丽的头已经转过来了,现在看着前方,两只手平放在大腿上,但她还是没有开口。霍科这时看看车里的时钟,已经快到深夜十二点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在路上转了三个多钟头了,却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这个时候,霍科听见盖丽丽突然开口了,说:
“你送我回学校吧!”
“好。”霍科说。前面不远处就是盖丽丽的学校了。
到了学校后,霍科把车停稳,让盖丽丽下车。盖丽丽站在车外,朝霍科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学校。
霍科开着车子往回家的路上走时,突然觉得车子里有点不同。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牛奶香味,这种香味肯定是从盖丽丽身上留下来的。
四
那一天,霍科接到妈妈的电话,叫他回一趟老房子。她也没有说什么事,只叫他有空回去一趟。从电话里听起来,妈妈的声音中充满了悲伤。霍科在电话里说:
“好的妈妈,我这就回去。”
霍科赶到老房子时,看见妈妈无神地坐在家里,眼眶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霍科问:
“怎么了,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妈妈抬头看了霍科一眼,把霍科的手拉在她手里,她用双手把霍科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腿上。她说:
“妈妈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这么一说,她的眼眶更加红起来了。
霍科不知道妈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
“妈妈,你别这样,我挺好的。有什么话你慢慢说。”
妈妈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看着霍科说:
“你就跟苏尼娜离婚了吧!是妈妈害了你,现在你有合适的人了,你就跟苏尼娜离了吧!她要多少钱我们就给她多少钱。钱的事情,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们要那么多干什么呢?”
“妈妈,你说什么呢?你从哪里听到我现在有合适的人了呢?”霍科摇着妈妈的手说。
“刚才林茂盛来过了,他跟我说,你现在跟打乒乓球的盖丽丽关系很好。林茂盛想从中做个媒人。”
“我这样的身体,怎么可能再去喜欢别人呢?”霍科说。
“怎么不能呢?只要你喜欢了,妈妈就支持你。”
“妈妈,我的心是金属的,已经不会喜欢了。”
妈妈一听霍科这么说,一下就哭起来了。她说:
“都是妈妈害了你。”
“妈妈别这样,我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吗?”霍科安慰她说。
“我听林茂盛说,她人不错。”妈妈说。
“是的。”
“她对你很好。”
“是的。”
“妈妈觉得你还是考虑一下,你总不能一直这样过下去。”
“我知道的,妈妈。”
话是这么说,但霍科知道,自己和盖丽丽是不可能的。盖丽丽是怎么想的,先放在一边不说。霍科觉得,现在首要的问题是自己这里——自己已经失去了喜欢上一个人的能力了。自己是个靠钛泵活命的人,自己的心脏里安装了一个金属。也就是说,自己的心不属于自己,其实也已经不能称之为心了,只能说是金属,是钛泵,是坚硬的,是冰冷的,是一个为了活命而人造的一个假器官。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无论自己的眼前发生了多么感人的事,自己的心还是冰冷和坚硬的。它软不下来了。它是个死心。所以,即使盖丽丽对自己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