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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1999年第6期

九十年代诗歌精选之五

作者:黄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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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诗人(外四首)
  
  生于中国,听命于汉语,
  很晚你才明白这个道理,
  就像身为中国人,很晚
  你才发现自己是汉语诗人。
  不假装看不见眼前的混乱,
  你在嘈杂中找到一种声音,
  它需要拿严谨来换幸福,
  像格律诗,需要你押韵。
  
  现在你已经来到人生的中途,
  需要更严谨地规划你的抱负:
  谦虚,不是因为精通世情;
  完美,不是因为善于修辞;
  更年轻的诗人谈论你的言行,
  不是因为你需要被他们宽恕。
  
  杜甫
  
  他多么渺小,相对于他的诗歌;
  他的生平捉襟见肘,像他的生活,
  只给我们留下一个褴褛的形象,
  叫无忧者发愁,痛苦者坚强。
  
  上天要他高尚,所以让他平凡,
  他的日子像白米,每粒都是艰难。
  汉语的灵魂要寻找恰当的载体,
  而这个流亡者正是它安稳的家。
  
  历史跟他相比,只是一段插曲;
  战争若知道他,定会停止干戈;
  痛苦,也要在他身上寻找深度。
  上天赋予他不起眼的躯壳,
  装着山川、风物、丧乱和爱,
  让他一个人活出一个时代。
  
  他突然想起她
  
  他突然想起她,在一个早晨,
  当他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
  他环顾他的客厅,它安静得
  像一个池塘,覆盖着浓荫,
  而他站在那里像一个过客。
  
  比现实还难以捉摸,她任凭
  母马般不安的情绪牵着她走,
  追求她所谓的自由,她会疲倦,
  他相信,但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想她那性格,比肋骨还沉默。
  
  他的厨房发霉,浴室发臭,
  他的双人床没有事情发生;
  他的家越变越假,像他的脸,
  他越来越不想回来:他头疼,
  心慌,开始在半夜里失眠。
  
  像一个害怕日落的边境小镇,
  他心灵的风景荒废了,他把时间
  用于冥想——他,一个小公务员,
  穿好没烫的衣服,现在就要出门:
  他像小公务员那样讨厌任何早晨。
  
  路过深圳
  
  这里住着我的前诗人朋友们,
  我们曾有过称兄道弟的日子。
  他们都有了好家室,好职业,
  虽然有的离婚,有的又结婚;
  而我被称为“坚持写诗”,
  有时候还被加上“难得”。
  
  很多年了,我跟他们没见过面,
  每当我路过这里,在高楼群下,
  在茶餐厅里,或贴着移动的车窗,
  总会不期然朝着他们居住的方向
  望一望,不知道他们是否又搬家,
  升职,或者换了手提电话号码。
  
  我想我们都已经过了,或者忘了,
  追问生活意义的年龄,甚至已经
  过了那样的年代,我能理解他们
  就像他们不会嘲笑我,但又不能
  不面对一个事实:我们都在互相
  回避,虽然不是有意,更非刻意。
  
  他们生活是否惬意,在别人面前
  是否感到称心,我想我不必担心,
  也不必关心,我只是感到好奇:
  他们是否还有跟别人通宵达旦
  促膝谈心的日子?我确实希望
  这样的日子及其欢愉不会过去。
  
  名家志
  
  他的著作已差不多可以等身,
  明眼人看出就少那关键的两本。
  他有一种你不用叫他先生的随和:
  谁都跟他认识,但联系都不多。
  
  他崛起于主义盛行的年代,
  并穿梭于大大小小的流派;
  现在主义和流派仍然很多,“太多”,
  他说,并归咎于年轻人爱出风头。
  
  他出入酒会,晚宴,开幕式,
  不是他喜欢,他立即纠正,
  并认为这是一种必要的无意义。
  
  他讲究饮食,出口成章:
  满肚子掌故,趣闻,轶事,
  每一样都多少跟他有关。
  
  黄灿然,现居香港。
  
  《戏台》(外三首)
  陈先发
  
  从瓦砾中你会找到一些夹棍、烧焦的
  惊堂木,或虎头铡的残片。
  夜间耳贴断墙,你还能听到地底的拉魂腔
  和布鞋在木戏台轻移的飒飒声。你
  会害怕吗?
  
  一个农民快饿死了但他仍要看戏并
  幸福地抹着眼泪,直到他真的被饿死。这些
  赤脚坐在扁担上的、端着旱烟袋蹲在墙头的
  或他们穿浆洗的蓝对襟袄(有时,像神一样严肃地)
  坐着小板凳上的婆娘,
  他们需要在
  戏里把奸臣一次又一次地杀死,他们像真的
  杀了人一样痛快地呲着牙笑。
  
  戏中有一个香皂一样的人吸引着她们的假鼻子。
  她们甚至被垄上的蝴蝶乱了心,命苦的
  祝英台呀,她们哭着,想起自己的黄花时代,
  举着锄好一阵子惆怅。
  (哎呀我闪开身),让每个村
  出一个跟戏子私奔的村女,
  发动的乳头像红军舰剖开世俗的风浪。我也让
  每个村建一个必将被大火烧毁的戏台。
  
  农民惟在戏的牛眼中见到天堂:善有善报,
  恶有恶报。有时我想,
  他们大病似的沉默仿佛是在等曲终的良药。
  对于骑在楝树杈上的儿子们,一句台词凝固成了
  他们教科书的洁白大厦
  在一泡牛尿般流畅的城市大街上他们内心的气味
  从西装中闪出来。我爱这种气味
  “Eppur si muove!”(它仍然在转动着。——伽利略1632年)
  戏中的断头台流出了真血的气味和
  桦叶般鬼魂的笑声。
  散了哦,都散了
  惟有风中看戏的、父亲们的枯骨久久不肯散去。
  
  煤矿
  
  一阵急促的脚步,一盏煤气灯砰地
  碎了——
  医生满地摸着眼镜。
  女工在废加油站产下私子,
  地上滚动发霉的止疼片。
  棚户区像沤烂的肺叶,火车头是
  憋在一口痰中的咳嗽,急喘着——
  却总也吐不出。
  灯下的母亲久久发呆:
  儿子来信说,他在大学(复旦大学)咬不准“V”的音,
  受到了上海式的讥诮。
  父亲的舌头卡在老白干的瓶颈,他一遍又
  一遍用钢渣擦着头盔,
  明天他们将在原野又一堆乱坟上扎营。
  他们将名字钻刻在铜皮带扣上,以便有一天
  儿子在百米地下的碎骨中认清血脉。
  “塌了!”一束强光猛地射过来。
  一阵深坑的哭声刹那即被一阵寂静填满。
  我的书桌上铺着的是烟囱映明月的小土矿
  小巷像发黑的脐带扭结着,我的墨迹
  像矿区孤儿们远去的背影。
  风吹走他们——
  呛在我嘴中、我写过又
  必须出入的这
  寒风中的寒风。
  我所记得的生活是一束光、一阵赌酒声,
  加一阵尖腔的浪笑,
  一闪,又猛地消失在了厚重的铁门后面。
  
  女工
  
  旧膏药似贴在胸前的平乳,加上神经质的
  尖笑,等于这个被生活(与我们共有、而不是
  另一种的)榨干的老女人。
  在正午的建筑工地上,
  她赤着上身砌墙,比大多数男人更麻利。
  他们喊她大爹,冲着酸气的啤酒咕咕灌着跟她打赌。
  操你娘的她骂骂咧咧,踢着瓶子
  我为了她死去的儿子来看她。我先要确定
  她的母亲身份,我要确定
  她过的是儿子过剩下的悲伤日子
  然而一切是那么意外,她驴皮一样响亮的笑
  让我手足无措,
  我把涌上嗓子的话狠狠地咽了下去。
  
  山中归来
  
  山里人说,物种在止不住地消失哦
  人们常在子夜听见一些哀鸣,
  像是什么动物又在留着遗嘱
  但人们什么也没记住,(他们穿着裘皮就像
  穿着一场屠杀,
  炫耀的嘴巴里掉着骨头渣子)
  人们用铁栅栏围住余下的,看着这堆上帝的
  野火成灰。一些动物开始做妩媚的表演,
  另一些则宁愿孤独地死去
  在我蒙尘的书斋我常发现一些神秘的
  梅花瓣爪印,
  我抹掉,她们又来。当我打盹我就看到
  一只狐狸的冤魂坐在那里,夕光中
  或灯下她支起毛茸茸小耳,抿着嘴,
  眼里闪动无限凄凉的泪水。
  
  陈先发,现居合肥。
  
  我的十四行(外二首)
  桑克
  
  我所承担的,究竟是谁的责任
  它的胆子是那样的渺小,匆匆逃向
  我的孤独达不到的地方
  我硬着头皮去做,天空不能没有支柱
  你们可以去跳舞、做爱,而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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