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0年第5期
哈维尔:一部六幕政治悲剧
作者:[斯]斯拉沃依·兹泽克 著 单正平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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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什么势力。她不在乎这些外国人是谁。
她同情所有各方:“这是每个人的悲剧,”她说,“我为塞尔维亚人难过,他们正在挨炸,死亡。我也为我自己的人民难过。但现在也该有个结束,有个好结果了,这很重要。”
梅丽是北约干涉的典型的主体受害者,她不是一个有明确政治日程的主体,而是一个无助的受难者,她同情冲突中所有受害各方,却要承受疯狂的地区冲突所带来的灾难,而这样的灾难只有慈善的外国势力的干涉才能制止。
北约轰炸塞尔维亚人的根本悖谬,并不在此:它企图制止科索沃的种族清洗,结果却引发了更大范围的清洗,而且制造了一场它本想避免的人道主义大灾难。更深的悖谬隐藏在欺骗性的意识形态中:当北约进行干涉以保护科索沃受害者时,它同时保证要保护留在那里的受害者和这个遭破坏国家的居民,以及那些消极人口——他们没有勇气成为一种积极的政治军事力量以保护自己。在这里我们发现了一个基本的受害者的悖谬:他者被保护是好的,但就此而言他者仍然是受害者(因为这些无助的科索沃母亲、儿童、老人一再地讲述他们受难故事的感人的电视画面成了证明南斯拉夫罪恶的工具);当他者不再作为一个受害者,而是想独立地反击时,就突然魔法般地整个变成了一个恐怖分子、正统派基督徒、毒品贩子。全球受害,即人类主体这个能被伤害之物具有了全球同一性,这样一个意识形态,完全适应了今日的全球资本主义,尽管大部分时间里它仍然不为公众的眼睛所见。
哈维尔赞扬北约轰炸南斯拉夫是第一次以至高无上的军事力量干涉一个国家,目的不是任何特殊的经济——战略利益,而是因为这个国家正在践踏一个种族集团的基本人权。要理解这个谎言,就要把这个新道德主义与甘地和马丁·路德·金发起的解放运动作一比较。后者不直接反对一个特殊的人群,而是反对具体的(种族主义、殖民主义)制度化实践;它们包括一个积极的全面的姿态但不包括“敌人”(白人、英国殖民者),提出了它的目标的道德意义并要求它付诸实践,即重建它自己的道德尊严。另一方面,今天的“政治上正确”的道德主义的支配形式,是尼采式的怨愤和嫉恨:它是无赖政客的虚假姿态,是“道德”假设,非政治化定位是为了得到更强的政治地位。这是哈维尔“无权者的权力”的一个反常版本:操纵无权者可以作为一个战略,以便得到更多的权力;严格按照同样的方式,现在一个人说话要赢得权威,就得宣布自己作为某种(潜在或现实的)权力受害者的合法性。
第三条道路:真实含义是没有第二条道路
这个道德主义非政治化的终极目标,是马克思主义历史——政治方案的产物,二三十年前,人们还一直在讨论人类的政治前途——资本主义将胜利,还是将被共产主义或另一种形式的“极权主义”所取代?——唯一能冷静接受的结论是,社会生活总要前进。今天,我们能够很容易地想象人类这个物种的灭绝,但是要想象社会体制的一个激进变革却不可能——即使地球上的生命消失,资本主义无论如何也还是完好无损。在这种情形下,失望的左派相信,现存的自由——民主的资本主义体制不再可能发生激进变革,但是他们不能断绝附加在全球变革上的激情,把他们过剩的政治能量投注到了一个抽象的而且过分强硬的道德主义姿态上。
在最近一次西方列强首脑讨论“第三条道路”的会议上,意大利总理达莱玛说,不应该害怕社会主义这个词。克林顿以及追随他的布莱尔和施罗德,按说都要大笑起来。这个词跟“第三条道路”差不多,它的“可疑”,不仅因为它凸现了第二条道路的缺席。第三条道路的概念,至少在西方,正是所有其他的选择,从老派保守党到激进社会民主党,在全球资本主义及其自由民主理念的胜利冲击面前溃不成军的时期。而第三条道路这个概念真正要传达的信息是,没有第二条道路,面对全球资本主义,别无选择,于是,在对假冒的黑格尔否定之否定的嘲笑中,第三条道路把我们带回到了第一条也是唯一的一条道路上,戴有人道面具的全球资本主义。
这,就是哈维尔的悲剧:他的可靠的道德姿态,已经成了道德主义的口头禅,被资本主义的流氓玩世不恭地津津乐道。他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态度已经告终,转而效力于那些“现实地”认定今日世界不可能有任何真正变革的人。这个逆转并非是对他最初道德姿态的背叛,实乃本然的回归。哈维尔悲剧最终的教训因此就是,一个悲惨然而无情的悲剧:政治家直率的道德根基,迟早会变成他自己的滑稽漫画,而认同他早先极力反对的犬儒主义。
斯拉沃依·兹泽克,斯洛汶尼亚LJUBLJANA大学社会科学研究所高级研究员。主要著作有《意识形态的崇高目标》、《享用你的标记》等。
单正平,学者,现居海口。主要著作有《行走在边缘》(随笔集),并有译文、论文若干。
参考资料:
东欧的“左派"与新社会主义思潮
金 雁
1989年剧变以来,东欧的多元政治格局逐渐形成。在这“多元”中左派是重要的一员,但与剧变前相比,整个左派运动已发生了质的变化,甚至与二战前共产党未执政时相比,也已大不相同了。如果说在战前东欧(包括十月革命前的俄国),左派阵营基本上由社会党人、共产党人与左派农民运动三种力量组成,那么这三种力量当时都是学理深厚的思想与社会基础广泛的政治运动。而在目前的东欧左派中,左派农民运动已经无足轻重,剧变前意义上的共产党在东欧基本不存在,在俄罗斯和独联体各国力量也很小。社会党与较多的保留了原共产党传统的所谓极左派是今日东欧左派的两大基本力量。从传统上看它们大体上是战前社会党与共产党在今天的继承者,但与过去相比不但力量有消长,更重要的是性质也有变化。当前东欧的社会党在很大程度上已成为“没有思想的运动”,而极左派已成为“没有运动的思想”。
至于各国的左派阵营则情况更为复杂,其组织也是形形色色,大体上可以分为以下几个类型:
1.旧社会党,或“重建”的社会党,即1945年前东欧各国原来的社会民主主义政党。它们在1945年后一部分与共产党合并,一部分流亡西方,成为社会党国际支持的“中东欧社会党联盟”成员。剧变后它们中的一些党回国“重建”,成为多党议会制下重现的“历史党”之一。如捷克社会党、波兰社会党、罗马尼亚社民党、匈牙利社民党、保加利亚社民党等,现已与西德社民党合并的前民德社民党也可算作这类势力。
2.新社会党或“改建”的社会党,即由原来共产党解散后另建的、宣布奉行社会民主主义的政党。从1993年一1995年“复兴”而一度执政的波、匈、保、立、罗五党和一直在台上的新南斯拉夫两个社会党(塞尔维亚与黑山)均属此类,俄罗斯的劳动人民社会党也近似于这类政党。
3.“半社会党”,即那些已宣布以“民主社会主义”为目标.在组织原则上也放弃了集中制,但没有通过“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