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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0年第5期

行走与歌唱

作者:张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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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出生在上海,父亲是中学教师,母亲是磨床工人。
  父亲很希望我有一技之长,所以,我岁数还小的时候,就想让我学乐器。
  快上小学的时候,我随他们去了贵州遵义,那里有一个工业基地,许多上海人到那里支援建设。环境极为艰苦,粮食不够,副食匮缺,一个月只能吃一次肉,两次豆制品。文化生活就更贫乏了,学习音乐几乎是奢望。孩子们的玩具多是报废的螺丝钉、轴承和打磨的鹅卵石。
  即使在这样的环境里,父亲也不放过任何可以让我接触音乐的机会。我们楼下住着民兵连长小王,他的京胡拉得不错。我就跟他学习,学费是每星期我们家请他吃饭。
  跟小王老师学习既有乐趣,也很枯燥。京胡的弓法很特殊,需要好的臂力、腕力和指力,对于小孩需要痛苦的磨练。父亲与小王老师配合,红脸白脸,几乎是灌输式、填鸭式。但以后想来,这种教育方式有必要,孩童的不良习惯可以及早纠正。
  两年以后,小王老师的琴艺已不够教我的了。父亲带着我到遵义城里遍访名师,我记得京剧团有个老头有两下子,他纠正了我的指法,还讲了如何恰当运用上滑音和下滑音。这时候,我拉的曲目都是样板戏的唱段,对初学者来说,极为幸运。因为,这些音乐博采众长,融几代民族民间艺人的成就于一体,可以说是中国音乐的集大成,而且又朴素、简约、正气浩然。
  三年级那年,父母把我送回上海。
  我开始了比较正规的音乐训练。我的新老师是一个名角的琴师,年纪很大了,因为右派言论丢了工作,赋闲在家。他给了我一些样板戏的总谱,用五线谱教我练习。我得以了解各个声部的变化,并且摈弃了原来随便加花的坏习惯,严格地按谱子的垫音演奏。他给我的总谱成了我最早的音乐启蒙材料,对我以后的发展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可是,那时我还太小,太贪玩,总是用捉迷藏的办法逃避教学,没有让老师称心如意。我现在还保留有一本《红灯记》的总谱,上面写有他的名字。如今,他已不在人世,我留着这本谱子,以纪念他的教诲。
  后来,我去了市少年宫,参加了不少文艺活动,经常到工厂、农村、部队,为工农兵演出。反击右倾翻案风那阵,歌咏比赛特别多,我们学校让我担任合唱指挥,实际上那只是一种摆设,表演的噱头,不过,可以在体育馆当着许多别的学校的师生出风头,也是件十足光彩的事。因为我出尽风头,就不好好学习,觉得自己有些特别,招来别人的嫉妒。我们班有对兄弟,是老留级生,听说是某军区司令的儿子,他们周围聚拢着一批“小兄弟”,总是与我过不去。为此,我也组织了一些“同道”,和他们对抗。特别有意思的是,我还给我的“同道”们每人买了一册单行本《论持久战》,当时这本书零售价只有七分钱。小孩子谁读得懂这样的书呢?倒是成了我们这伙人的一种标志和时尚。不过,我们的活动比他们有趣,女孩子也愿意和我们来往,渐渐地,他们的人都加盟到我们这一边。在我快升五年级的时候,我们已经有了二三十人,在永嘉路那一带小有名气了。我们经常在闲置的公共汽车里聚会,记得有一次我给大家讲《珍珠塔》的故事,被一个汽车修理工听见,说这是黄色故事,还对我们发出了警告;我们越来越过头,甚至还躲到一个同学家学抽烟;在附近中国中学的防空洞里探究男女性事的秘密;一直发展到夜里去把“上海电影译制厂”和“中国中学”的招牌偷换对调的程度;当然,还聚众打架、逃课、考试作弊……直到有一天,我们学校组织看电影,一个平时和我很要好的女生在电影院跟我讲,说我学坏了,我才开始有所警觉。她比我大一些,而且早熟,似乎懂得比我多,我很能听得进她的劝告。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起走了一段,好像天在下雪。非常宁静,我感觉得到她暖湿的呼吸落在我面庞上的温度。她说我和他们不一样,还说起了她的父母。不知怎的,这些话触动了我的思念之情,我突然非常非常想念我在西南的父母。于是,我一下子就沉默寡言起来,一连给我父亲发了三封信,要他来接我。
  父亲来接我的时候,毛主席死了。全国都笼罩在悲恸欲绝的气氛里,我也很悲伤,可那不是因为领袖的去世,却是来自少年的成长。成长需要一些突发事件,比如一个时代结束了,比如我马上要走了,要与你们告别了。
  
  二
  
  我的初中是在贵州念的,我的高中又回到了上海。
  初中时期,我的音乐教育几乎停止了。没有人要求我练琴,我的京胡挂在墙上,蒙着厚厚一层灰,雨天过去以后,蛇皮裂开了。
  初中我的教育主要是在课外完成的,父亲给我准备了很多诗书,为我制定了一个计划。我读这些书,读得很苦,失去了和别的孩子玩闹的机会,变得像个书呆子。好在家里有一台电唱机,我和妹妹经常用它听音乐。我妹妹学的是大提琴,现在钢琴弹得也不错,可是她似乎与音乐无缘。那时,妹妹是我的音乐同学,我们听柴可夫斯基,听贝多芬,听斯特劳斯,听得如痴如醉。可是,有一天,父亲突然问我们:“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你们谁能告诉我这里究竟写了些什么呢?”我终于发现,父亲是很不懂音乐的,他有时甚至很讨厌音乐。后来,我搞乐队,我们的作品他也不欣赏,与我合作的人,他也不怎么喜欢。我就更断定他是恨音乐的。可是,多年以后,有一天我从谋生的路上回到家里,他告诉我他刚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仿佛听见我在吟唱,而且歌声清越,就像从后楼传来一样真切。我渐渐发现,我不在家的日子,他总是拿出我的唱片一遍一遍地听。现在,我几乎和谁都不怎么聊音乐了,却经常和我父母聊。我发现,他们的反应是那么敏锐,那么准确。尤其是父亲,他的耳朵有点聋,我在钢琴上写一首歌,他似乎没有听见,可是,忽然他就会注意到一些很不平常的细节。
  因为要升学,我再次孑然一身回到上海。这个城市和我离开它时已经很不一样了。街道不再安静,行人也多了起来。我时常独自回到徐汇区永嘉路一带徘徊,并不去找小学的同学,只是想在那些弄堂和三角花园听取我们孩提时代嬉闹的动静。可是,除了风声、雨声和流行歌曲的靡靡之音了,什么都听不见。我再次回到我们曾经常去的电影院,在那里,出其不意地遇到了原来读过《论持久战》的小同伴,他告诉我,我走以后大家还在一起玩,可是,后来闹腾得事越来越大,直到有一个犯了强奸罪被逮起来了。
  两年前,我又想起这些往事,一些声音挥之不去,就写了一个弦乐四重奏。
  
  三
  
  1982年秋,我开始在上海中医学院医疗系上学。这个学校在业务上算得上是一流的。
  当时,各大学的诗社林立,沙龙俱乐部群起。我因为写诗,不免受到吸引。在上海大学的一次关于“星星美展”的讲座上,我结识了不少各院校的学生诗人和社会上的文艺青年。和他们的交往,极大地影响了我的思想。我也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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