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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1年第2期

跨文化的芭比

作者:安·杜西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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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马海良
  
  在1950年代和二战的影子下成长的孩子们自然想玩战争的游戏,这其中也包括我的两个黑人兄弟和我自己。我们模仿从收音机上听来的和从我们家崭新的落地式摩特罗拉黑白电视机里看来的事情。在那些战争游戏里,人人都想当盟军,那是些大无畏的、所向披靡的白人男英雄,他们使民主在世界上不受威胁,而且再次把我们从黄祸中拯救出来。当然,谁也不想扮演敌人——敌人往往不是德国人或意大利人,而是日本人。因此,敌人成了看不见的人,更恰当地说,一直是看不见的人,隐伏在草丛里,我们把棍子用作步枪,向他们射击,假装用刺刀戳他们。我们高喊“抓住那东西!”我们几乎不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根本不懂得我们的这种儿童游戏在多大程度上反映了一个民族的感情,这个民族即使在它比较美好的战前岁月里,也没有把它的亚洲移民视为自己的公民,没有把移民们生在美国的后代视为自己的同胞手足。
  我们的谩骂也许只是一种幼不更事的模仿,然而一个夏日的下午,母亲生气的声音永远打断了我们的谩骂;她穿过打开的窗户斥责我们:“不能说东西。马上打住。那不好。你们说的是日本人。日本一人,明白吗?再不要让我听见你们用别的叫法喊他们。”那天晚饭后,她给我们上了一课,不是让我们知道日裔美国人的历史、非正义的拘禁或广岛的恐怖,只是让我们知道在我们叫喊的名称后面,有一个真正的民族;那种叫法总是会伤害某个人,总是会损害某个人的美德。我们幼小的心灵被引领着走过一段从“日本佬”到“黑鬼”的简短旅程;那时幼小的我们还不懂得所有此类贬义词的来源和要义,但是已经能够明白这样的一个词会带来痛苦。
  我不敢说这次早期的经历消除了我的偏见,但是它有助于成长中的我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同”地位,意识到这种标签对其他人的排斥。然而应该说明的是,我对自己的差异的意识不仅因为家长的介入而得到认定和证实,还因为我长大的那个小镇的可怕的同一:几乎清一色地住着自人。我周围的大人都是白人(只有我的父母除外)。我的玩具娃娃像周围的其他绝大多数事物一样,也是白色的:贝特西·威特西,小泪蛋,玩友潘提。
  现在当我想起早已过去的那些儿时旧事时,似乎最突出的一点是我当时竟然没有注意到玩具娃娃身上没有黑色,而那是我自己天天如此的最醒目的标记啊。我的童年大都沉湎于奇思幻想,完全交托给虚拟物的王国,既没有注意到、也不会在意我的玩具娃娃与我不相像。我甘愿投入并相信的那个虚拟世界完完全全是白色的,就是说,我捏造了一个“我”,我想像出一个“我”,在我五彩缤纷的梦幻里的自我并非像我一样是黑色的,而是像我的玩具娃娃。在我五十年代至六十年代的童年时光里,那个黑色的他者就是我的自我,但是只能被想像成没有面孔的、遥远的和完全陌生的自我,就像我们的战争游戏里作为他者的外国人的身体。
  如果说我小时候的日本和非洲仍然是想像不到(更不用说涉足)的地方,那么今天的孩子们却能在游戏中随心所欲地畅游四海,即时地、举手而来地见到自我和他者。还有许多主要的奇幻制造者们告诉我们这类事情,如迪斯尼公司、哈斯布罗公司和曼托尔公司,特别是它们的G.J.乔(黑白影视中的男性“动作人物”)和芭比(现在有各种肤色和种族的芭比);它们对跨文化教育贡献出了包括阿拉丁少年在内的许多玩物(电影,录像,玩具娃娃)。
  许多主要的玩具制造商都有一种全球眼光或日近视眼光,把这个全新的世界建构成一个可以消费的具有文化差异的小东西。这种普遍化的近视也许在芭比玩具娃娃的生产、销售和消费过程中表现得最为清楚。据曼托尔公司估算,三到十岁的女孩子百分之百地认识芭比这个品牌,其中百分之九十六的女孩至少有一个自己的芭比娃娃,大部分平均有八个。那些玩物在过去五年里飞速增加,目前全世界的芭比人口已达八亿之众。仅1992年卖出的芭比及其附属物品就达10亿美元。去年,芭比娃娃平均每周卖出一百万。
  时下的芭比热,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是玩具娃娃及其市场营销中新的跨文化指向的发展所产生的结果。1990年秋天,曼托尔公司宣布了一项新的促销策略,公司将在广告中“走多民族之路”,为已经热销的芭比娃娃制造它的黑人和西班牙人版本,并为之发动一场广告运动。尽管早就有黑人的、亚洲人的以及拉丁美洲人的芭比,但是在1990年秋季之前,曼托尔的印刷品和电视广告里只见白人芭比。在《新闻周刊》所称的对异族开支能力予以资本化的过程中,当市场调查显示大部分黑人和西班牙人消费者对公司的异族芭比一无所知时,曼托尔便开始在“非洲中心”的出版物如《本质》杂志和以拉丁语为主的表演节如“培朴普拉塔”(Pepe Plata)中,为跨文化的芭比投放广告。据《新闻周刊》援引的工业分析数据,这种目标明确的广告是非常漂亮的一招,因为“西班牙人每年要买1700亿美元的物品,黑人花的钱更多”。据报道,在这次针对异族的广告战役之后的一年里,黑人芭比娃娃的销售额确实翻了一番。《新闻周刊》的记者说:“异族的芭比爱好者们现在可以按自己的形象去做梦想”。
  芭比娃娃是曼托尔公司的创立人鲁思·汉德勒发明的,名称取自他女儿的名字。曼托尔在1959年美国玩具博览会上推出芭比娃娃,此后一直是美国玩具市场的真正力量。第一批芭比娃娃是照着一个性感的德国玩具娃娃和名叫莉莉的喜剧脱衣舞女的样子设计的,一律白色;1967年,首次推出了黑色的芭比娃娃,叫作“有色人弗朗丝”。“有色人弗朗丝”就像前一年推出的“白皙娃娃弗朗丝”一样,可能是芭比的小堂妹。白色的弗朗丝是按好莱坞的吉列特的形象设计然后推向市场的,一直有着国际性的反响,但是有色的弗朗丝却注定不会取得像其原型那样大的成功。“黑色是美丽的”,诚然是民权运动和黑人权力运动的主题,它也许本来是为美丽的黑色玩具娃娃暗示一个潜在的市场,可是有色的弗朗丝确实卖得不好。
  伊夫林·勃克哈特是加利福尼亚帕罗阿托芭比名人纪念馆的主人、操作者和馆长,16,000个芭比娃娃在这里安家;勃克哈特把有色的弗朗丝的商业失败归因于时代的种族观念大气候。玩具娃娃的购买情况似乎反映了在全国其他地方也能感觉到的对取消种族隔离运动的抵制。有色的弗朗丝所隐含的与白色的芭比的亲缘关系所表达的不是取消种族隔离,简直是人种混杂;这种虚拟的种族混合可能妨害了有色弗朗丝娃娃的真正的市场价值。《芭比:美国玩具娃娃的三十年》的作者辛西娅·罗伯茨坚持认为,有色的弗朗丝所以不受欢迎,是因为它的头发太直,而且显露出高加索人的特征,她的观点现在看来似乎比那时更容易让人接受。曼托尔公司把第一个黑色芭比叫作“有色的弗朗丝”,这决策本身无疑也促成了这个玩具娃娃的退位。在民权运动和黑人权力运动蓬勃开展的形势下,使用“有色”这样的一个过时的、甚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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