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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1年第4期

血泣追踪〔下〕

作者:谭 深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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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很不满,但他总还不忘讲几旬政府的好话。我们听着这些话心里总不免有一种酸楚的感觉,做中国百姓的长官实在是太容易了,这些个小人物,不管他们自己承受着多大的苦难,他们都不愿给政府添麻烦,宁可自己默默忍受,甚而不忘在适当的时候表示一下对政府的忠顺。而让我们感受最深的并不是祝老汉回忆起女儿时的悲伤,而是他目前窘困的生活状态。毕竟,死者长已矣,无论是肉体、情感抑或心灵的创痛,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淡,只在你不经意触碰它时才会再次感到一种刺痛,比如我们的这次访问。但大多时候,人是总要面对生活的。丧女的隐痛、儿子的不孝、儿媳的冷眼、老伴时时发作的疯病、寄居郊野陋船的凄凉,这些不堪无时不在压迫着祝老汉的生活。另外还有最致命的贫困。女儿出事后政府和一些慈善机构所提供的两万多块钱,要给儿子盖房、娶亲,要给老伴治病,要应付生活中的种种人和事,早已在这几年中花光了,一个生活在闭塞村子里的老人,能有什么谋钱的出路?我们第二天去那艘破船上找他时,我们被那种环境刺痛着,这也是一个家呀!四壁漏风,里面空间狭小,丝毫没有容身之地,老两口在里面忙着为自己准备一顿简陋的午饭。这艘船只怕连小雨也遮挡不了,而祝老汉就是在这里经受着生活的风风雨雨。这还只是家庭的不幸,至于面对社会时他所遭遇的难堪与艰辛,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在L镇寻访了两天,没有找到其他致丽厂的人,我们就告别祝老汉前往已有了一些线索的M镇。我们乘着摆渡的船离去时,祝老汉站在自己的船头送别我们的身影令人感动。承受了那么重的打击,还要负担那么多的生活重担,他的脸上早已刻满了刚毅。面对我们这两个来访者,他有感激也有期待。可作为受人委托的寻访者,我们能给他什么承诺呢?但愿我们给他送来的不是又一次的失望。
  沈丘县北部的M镇是我们这次行动收获最大的地方,虽然我们初到那里时并没有一条真正确凿的线索。初到M镇,便遭遇到一场大雪,这兆丰年的瑞雪却给我们的寻访增加了许多不便。踩着咯咯吱吱的积雪,我们丝毫也没有欣赏这北国风光的心情。幸而我们很快便找到了不少重要的人物。尹若华是我们这次活动所找到的最重要的人,我们后来所探访的其他人的线索大都是她提供的。若华原是M镇MA村的,现已嫁到M镇MB庄的张庄,她当时在致丽厂三楼电车组工作,火灾发生时,她和几个工友跑到二楼,撬开钉着铁条的窗子跳了下去,导致左腿骨折。在若华的指点下,我们寻访到了附近不少若华的工友,如MC村的袁玉丰、MA村的连英茹、NA村的郑双梅、NB庄的葛红梅等。这些火灾的生还者,如今基本上都已嫁人成家,我们都是跑了两个地方才找到的。
  回忆起那场火灾,这些姐妹一开始的共同反应就是不愿多说这件事,她们也没想到七年过去了,会有人再提此事。自然,当年的一幕幕对这些死里逃生的姑娘来说永远是历历在目的,她们只是不愿再提或者不知从何说起而已。在浓烟滚滚而又没有出路到处都是铁条紧锁的情况下,姑娘们可能惊慌失措,可能后来会记不得当时的很多情形,但至少工友们的叫喊、惊恐的表情、落难时的互助都让她们刻骨铭心。尹若华、郑双梅、MD庄的赵君,还有一些她们并不相熟的四川姐妹,在相互协助下从二楼窗户跳下,虽然她们都受了伤,但至少保全了自己的生命。郑双梅当时摔得腰部折断,经过多年才恢复得好一些,但只能正常行动,却不能干重活,等于基本上丧失了劳动能力。她现在和一个退伍军人结了婚,家住得离娘家很近,地也紧挨着,有不少田里的活都是娘家人帮着干的。虽然身体给生活造成了诸多不便,但双梅的生活基本上比较幸福。
  寻找连英茹颇花费了我们一番功夫。最后终于在她婆家姐那儿找到了她。英茹在致丽厂火灾中被毒气窒息,后来被抢救了过来。我们在采访英茹时,周围有一大堆小孩吵吵闹闹,英茹怀里还抱着一个。这些孩子,有她婆家姐的,有她自己的。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改变英茹乐观、热情的天性,在我们激起了她的谈话兴趣之后,她开始跟我们侃侃而谈,回忆起了一大堆原来的工友和当时的事,为我们的寻访名单又增加了长长的一串,虽然由于时间紧促,有一些后来我们没能访问到,但这也为我们活动的后续工作也提供了不少便利。和她的姐妹尹若华、葛红梅等人一样,在和我们这两个陌生人交往时,英茹表现出的大方、热情和友善给了我们很好的感受。这些昔日的打工妹们现在年龄已大,很少可能再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了,可昔日打工的经历却给了她们很大的没;磨练,她们的言谈中都还透着一种对生活的热情和历练,虽然谈起当年的火灾以及火灾之后一些部门的嘴脸她们不无厌恶之情。
  赵君当时是致丽厂的文员,在二楼(工友们称写字问)工作,在重庆的采访中有多人提到她是知情人,但都没有她的地址。我们听到赵君的名字,自然不会忽略。可惜我们赶到她家,她却在郑州。她嫂子告诉我们,火灾起后赵君从二层跳下,摔伤了腰部,如今仍时时腰疼。见不到本人,我们在她家留下谭深老师的电话后离去。没有多久,我接到赵君的电话,她对于有人到她家一事感到十分惊讶。我详细解释了缘由目的。赵君立即表示为了让社会永远牢记那个事件,她愿意协助我。我极为感动,自此赵君成为我的朋友。意大利方的款项落实后,赵君通过电话不断地将河南那边她所知道的进展情况告诉我,并且积极地联系当时的工友,让大家按照要求准备材料。——谭深插
  和这些生者的热情相比,对死者家属的访问更多地带着悲伤的基调。在沈丘县,那次火灾的死者大概有十数个。在这萧瑟的雪冬里,我们这两个外乡人宛然成了一对黑白无常,所到之处无不有悲伤和眼泪,有时候在悲切之声使访问无法进行下去的情况下,我们俩常常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当事人。中年丧子女乃人生之至悲之一,即便在多年后重提此事,那种刺痛也足以引人泪下。
  陈金梅是淮阳县名单上唯一的死者,在花庄,我们找到了金梅的父亲陈玉龙。金梅学名陈秀虹,死时才十八岁。提起往事,金梅的父亲痛不欲生,七年过去了,丧女的悲痛仍时时攫着他们的心。不少人都提到ME庄有好几位死者。我们先到ME庄所在的M镇,时正逢集,穿过充满年节气氛的人流,我们徒步前往ME庄。三公里多的路程,我们花了约四十分钟才走到,不巧的是,死者李海莲的父亲李正实不在家,她母亲虽经我们多般解释仍不明我们的来意。我们只好先去邻村,待返回李家时,李正实已等在家里了。看到我们来,李母又是一阵嚎啕大哭,听得我们心里都沉沉的,李海莲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丧女后,海莲妈时时精神恍惚,只要人提起此事就哭得一塌糊涂。
  根据若华提供的线索,我们知道兖庄有位死者叫兖春芝。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我们找到了兖父兖学礼。春芝当时在三楼工作,遇难时仅十九岁。其父去深圳时未见到女儿的尸身,事后兖家得到了2.4万元的一次性赔偿。而兖母在女儿死后不久也去世了。找到兖春芝的下落我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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