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70,创建于2011-3-26*/ var cpro_id = 'u424256';

首页 -> 2001年第4期

唯色网络散文专辑

作者:唯 色

字体: 【

村里开辟了街道,拓展了气流疏散的空间,咸鱼气味闻起来没有先前那么浓烈了。卢三曾指着树上的咸鱼向我侃侃而谈:“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民族传统里面也有优秀的东西,当然要保亮、婉转的最高音,是那些磕着等身长头终于来到拉萨的远方藏人发出的。他们挨肩接踵、义无返顾又不乏喜色地扑向八廓街的地面犹如在做最后的冲刺,那手中已破的木板与大地相摩擦的巨大声响,和那饱受风霜的身体倒在大地的沉重声音令人怦然心动。人们纷纷为之让出一条路来。各种各样的气味:真假难辨的古董的陈旧气味,美丽丝绸的幽幽香味,梵香、藏香、印度香等香料之味、有人家的窗户里或附近的茶馆里飘出的咖喱味儿和甜茶味儿,混合着擦肩而过的羊皮长袍和狐狸帽里的动物膻味,以及游客尤其是金发碧眼的老外身上的浓郁的体味和扑鼻的香水味儿,而在这所有的气味之中,无所不在的是酥油味,仿佛所有的东西都是从酥油里取出来的,所有的人和物,只要从这条街上经过,都会染上酥油那奶香浓郁的味道。这就是白日的八廓街,从来都是熙熙攘攘如故,喧喧哗哗如故,一直到夜幕降临。
  八廓街啊,它紧傍着寺院,却坦然地洋溢着一种世俗的快乐。
  我曾经说过,八廓街具有一种强烈的戏剧感,足以让人在轻微的晕眩之中忘记现实。说起来,晕眩的感觉十分美好,类似于陶醉,是非常空灵的陶醉。而生活中,有许多的事和物会令人晕眩,八廓街更是将之集中纷呈。像一些这样的首饰:一枚镶着红珊瑚的银戒指,一只刻着六字真言的银手镯,一条系着微型的转经筒的银项链,一副从康巴少女的耳朵上取下的长坠摇晃的银耳环;像一些这样的衣物:一件曳地的长裙上用金丝银线绣着异国的花卉,一块窄长的围巾上垂落着无数挽结的细穗,一顶织有彩条的氆氇小帽使人一戴就交了模样。还有,像一方旧绸缎,一张旧地图,一个旧面具,一幅旧唐卡,一串不卖别人却低价给我的旧的骨头念珠。还有,突然生起的对印度或尼泊尔这些似比西藏更加神秘的地方的迷恋,它体现在一盘不知用什么乐器演奏的每隔几秒才发出“空”的一声的磁带上,体现在九块钱十小盒的纯粹是熏迷之香的鼻烟上,体现在一包用植物磨成的可以将头发染出炫目的却不易察觉的美丽之红的颜料上,体现在那些充满异域情调的小餐馆里悬挂着的绘有佛眼或当地神像的纸糊的灯笼上。
  还有,那些数不清的小巷深处,通通半垂着白底蓝图的门帘里,一群人或者喝着甜茶笑逐颜开地看着会说藏话的孙悟空降妖伏魔,或者津津有味地吃着汉人带来的凉粉、回回人带来的拉面、尼泊尔人带来的咖喱土豆;调皮的半大少年们在弓着腰打台球,把巷口堵得死死的,使很不容易开进来的车无法调头。有时候,走着走着,旁边突然出现一个幽深的大杂院,门上挂着一块牌子,写着“拉萨古建筑保护院”,据说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往里瞧瞧,有搓羊皮的,有洗衣服的,有晒太阳的,显然是许多人家安居之处。有时候,又会突然看见一座庞大的废墟,颓垣断壁上的几根残梁笔直地刺向天空,跑来两个小孩,莫名地执意要领你们去看废墟里紧靠在墙上的塑像,可那不知是什么神灵的像除了泥土、草垛、木棍,仅剩下无数只残缺不全的手臂,那时是黄昏,金黄的光线下,每一根弯曲的手指倒很完整,似乎会说话,似乎很是可怖。
  还有,那些依傍着巷落、民居不易被发现的小寺院啊,我说的是“木鹿宁巴”。我喜欢坐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听僧人们诵经,他们的声音很像是十分深情的倾诉,叫人难以相信这些年轻的男孩子竟藏着如此丰富的感情。有些经真的是一念就能弓l起内心的悸动。有时候,我会和做罢法事的他们一起清扫殿堂,因为这里主要供的是护法:乃琼护法和班丹拉姆,所以,在两位护法的塑像面前各供着一个巨大的杯盏,里面盛满了青稞酒或白酒。奇怪的是,酒在这里仿佛涤尽了刺鼻的味道,只留下一缕淡淡的芬芳。僧人们都很端正,俊气,个头儿也差不多一般高。他们的名字是:益西,索朗,巴桑,拉巴。他们总是给我一遍遍地添茶,还会坚持端来一碗米饭或是一碗面条,让我同他们一块儿吃。这些饭菜都很简单,因为这段时间正在修观世音的法,要念两个月的“嘛呢”,必须戒荤。实际上,一戒荤他们基本上就没什么可吃的了,寺院的厨师好像只会做白菜或青椒。然而该戒的时候就戒了,他们一点儿也不贪求,说到肉,口气很平常。经常有外国人走进来,也像我一样,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在低沉而婉转的唱诵中,鼓一直轻轻地敲击着,唯一的一对铃铛一下下碰着,突然,如裂帛般的长号长鸣起来,似要卷走什么。——是卷走俗念还是恶业呢?都好,都好。
  今天在八廓街上,似乎无论何时都可以看到外国人。尤其是住在八廓街上不少价格低廉、具有西藏风味的小旅馆里的“散客”。大多装束怪异,竭尽夸张之能事,或者长发乱卷,浑身披披挂挂,皱皱巴巴的衣衫没有一件不嫌太大;或者光头锃亮,皮衣马靴,很酷的神情中有着一份故作的冷漠。更多的人喜欢穿各式各样的藏服:西藏男人斜襟镶金边的氆氇短上衣,或西藏女人颇有风情的飘飘绸缎长裙;卫藏的,康巴的,安多的;可是没有一个能穿好,不是拖在地上就是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赤脚,有的甚至是边地牧人那系着碎松石的满头发辫。这部分人最有意思,表情和蔼,笑容可掬,个个都是自来熟,但得注意,他们多会说藏语,而且说得很好,随便和你聊上几句,你反倒露了马脚,这下该轮到他们嘲笑你了;有的人简直就是西藏通,如果还有念珠在手,那说不定还是修行不浅的佛教徒,至少谈起这个或那个教派来,也是头头是道。当然,也还有打扮整洁、体魄健壮、轻装简囊、一副职业旅行者模样的年轻人。
  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意大利人,瑞士人,日本人,韩国人……在八廓街上,似乎可以看到来自全世界各地的人。我们的朋友遍天下。而对于西藏人来说,他们统统都是“哈罗”。八廓街上的小商小贩指着那些真假难辨的古董,颇为得意地告诉你:“‘哈罗’来了,全部没有了。”
  常常是这样,当你漫步在八廓街上,从这些和你擦肩而过的老外脸上,你会隐约察觉到纯属观光者的好奇中含着一缕恍惚。这是一种恍若隔世的神态。即使充斥拉萨城里的各种现代化的车辆正在飞驰往来,使他们不得不相信这已是二十世纪末的拉萨,但他们还是要努力地使自己保持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你于是猜想,今天的拉萨,对许多外国人而言,是深深的遗憾,因为他们再也无法体验到几百年前,甚至几十年前,他们的祖父辈们(相对而言,其实寥若晨星),在这块曾经被封闭的禁地上品尝到的难以比拟的刺激和快乐。从如今翻译过来的许多游记中可以看出,当年的那些老外,那些兼具各种身份的传教士、旅行家、历史学家、人类学家、地理学家、自然学家甚至秘密间谍或军人甚至佛教徒的外国入,是多么渴望一睹遥远东方的那一块有着天堂高度的人间秘境。这一高度既是地理上的天堂高度,也是人文上的天堂高度,因此其难以想象的诱惑力使他们甘愿拿生

[1] [2] [4] [5] [6]

http://www.520yuwen.com 提供 免费书籍报纸阅读。
var _bdhmProtocol = (("https:" == document.location.protocol) ? " https://" : " http://"); document.write(unescape("%3Cscript src='" + _bdhmProtocol + "hm.baidu.com/h.js%3Fa510abf00d75925ab4d2c11e0e8d89a4' type='text/javascript'%3E%3C/script%3E"));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