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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1年第4期

唯色网络散文专辑

作者:唯 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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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去冒险,在地图上形成了从西藏的所有边缘努力地伸入腹地的无数粗大或细小的箭头,一些人甚至一去不回,永远地留在了路上。
  混杂着野心的幻想是多种多样的。对于西藏这一块广大而未知的地带,外国人的欲望被极大地激发起来。个人的,群体的,政府的。单纯的猎奇逐渐地演变为以宗教、商业、政治、军事为目的。无论西藏怎样地依恃着强大的天然屏障和顽固的人为屏障阻挡着,但当人类进入二十世纪之后,西藏的大门终究还是被现代化的枪炮轰开了。首先是1903年,由英国人荣赫鹏率领的名为使团实为武装侵略军的千人队伍挺入拉萨,“中世纪的军队在二十世纪残酷的兵器火力面前溃败了。”这是针对西藏的所有冒险史上最令人厌恶的一幕。因为所有的武力下都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暴露了人性中最丑陋、最阴暗、最残忍的一面。
  但今天,外国人渴望在西藏冒险的幻想已像肥皂泡沫一样消失了。然而他们的追念还在。这种追念反映在他们特意古怪的外表上,和依然不懈的对西藏的一切的热情上。我们可以理解他们。有一位植物学家,在拉萨东面的山上发现了蓝罂粟,那是西藏传说中最美丽的花朵,他把它移植在他英国老家的花园里——“这令人难以忘怀,”著有《闯入世界屋脊的人》一书的英国作家霍普柯克这样感叹道。今天,对于西藏的态度,在类似的世界大同的言语中,似乎已由往昔的激烈转变得平和多了。实际上,冒险的诱惑始终是存在的。因为西藏还在。冒险的诱惑就是西藏的诱惑,而西藏的诱惑即使对于一个被异化的藏人也同样存在,抑或更为深重,具体表现为绵绵不绝的“八廓情结”。我说的是我自己。当我在西藏的腹地生活多年,渐渐发现这种诱惑宛如那美丽的蓝罂粟,人们都会为之深深入迷。然而,真正的蓝罂粟只存在于西藏古老的传说里,人们满怀喜悦地摘走的不过是酷似它的花朵而已。仅仅如此。
  夜幕降临。但必须是在深深的夜里,八廓街上才会万籁俱寂。
  在深深的夜里,我和亲人们静静地走着,静静地环绕着八廓街,充满心底的悲哀渐渐地平息下来。曾经是我们中的至亲至爱的一位,三天前突然离开了我们,一去不回地踏上了轮回的长途。所以在这个深夜,依照我们的风俗,我们要来为他送行。我们高高地举着大把燃着的香,默默地持诵着祈请诸佛的经文——是的,我们在心中一遍遍地祈请诸佛:当我们的亲人,那个饱受苦难的好人,他在这个世间的光明已谢,正在独自前往我们谁也无法知道的地方,诸佛啊,请以慈悲之钩抓住他,不要让他落入恶业的支配之中,请护佑他,使他免除中途的险境。啊,诸佛,请让我们和他来生相遇,来生还是骨肉相连、息息相关的亲人……
  在深深的夜里,八廓街是那样的黑暗,那样的寂静,那样的深藏不露。手牵哈达的人们在急急地奔跑着,快快地跑向每一个路口,要赶在看不清道路的灵魂到来之前,用洁白的哈达挡住所有的歧路——灵魂啊,脆弱的灵魂,请沿着转经路的方向旋转。
  在深深的夜里,我们走到了八廓街的尽头。那是终点也是起点。那是大昭寺,是我们生生世世的庇护之所。一盏盏酥油供灯点亮了,祥麟转轮四周的风铃摇响了,觉阿大佛慈祥的微笑绽开了,我们的亲人他真正地安息了,解脱了,而我终于悲喜交加,泪如泉涌……
  我的德格老家
  
  老家越来越近了。我的德格老家。越来越湿润的空气中,隐隐地混合着一股熟悉而又亲切的气息。这是属于个人的气息,秘密的气息,仅仅与亲缘相关的气息。这样的气息,哪怕在人为的强制之下——以地理上的疏远,或心灵上的隔绝——仅剩下一缕,也足以弥漫一个人的整整一生。几天来,我久已压抑的感情,在远眺马尼干戈童话似的屋舍时,在凝视玉龙拉措泪珠似的湖面时,似乎悄悄地得到了一些慰藉,一些舒缓,然而老家越来越近了,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的德格老家,最先是以路边的一堆玛尼石的形式出现的。玛尼石的颜色很单纯,或青色或涂满绛红色的石板上深深地刻着各种真言。在玛尼石的周围,几根碗口般大小、布满节疤的原木,犹如支撑一顶帐篷的木杆,由上至下,环绕一圈,悬挂着帏幔似的重重经幡。而那白色的薄纱上印满淡黑色的文字,即使风欲静止,这些字也会鼓动经幡轻轻地翻飞、招展;这些字因为一个个满怀虔诚的人儿已经有了生命。有几个人在附近刻着玛尼石。是藏人,德格的藏人,我仿佛从他们脸上认出了什么。我仿佛从他们刻着的玛尼石上认出了什么。我默默地看着他们在石头上刻玛尼。我含着泪水,等着他们把刻好的玛尼石交给我。我对自己说,这是为我的亲人们,为我的已经故去的亲人们刻的。然后,我抱着一块块刻好的玛尼石,放在那敞露在路边的玛尼帐篷里,一共九块。
  我再也忍不住了。当小城在黄昏中渐渐露出明晰的轮廓,果然是绛红色的小城啊,我的德格老家,我仅仅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的德格老家!我怎能忍受在绵绵无尽的怀念中写下的诗,转化成比现实更让人心碎的现实?对于我来说,德格从来就不是一个地名;它只是那几个人的名字,那几个,亲人的名字。因此,意思是永恒的光芒。这个名字,在藏人中不算常见,多为男人所用。我还偏爱另一个名字——仁增旺姆,是在仓央嘉措的诗歌里找到的,那可是一首意境优美而深远的诗歌:在东方的山顶上,升起皎洁的月亮;美丽的仁增旺姆,燃起祝福的高香。
  (仁增旺姆是谁?是人间的,还是天上的女子?)
  我一直以为,名字可以对抗血统。或者说,一个恰当的名字,可以让人知道自己是谁。而且,通常换了名字,人会有一种重新出生的感觉。改名易姓,抑或隐姓埋名,这是一桩可以在现时中发生的不寻常的事件,富有戏剧性。可无论再生多少次,那如影随形的,除了业力还会有什么?
  就像学藏文,作为母语的藏文就像是遗忘在茫茫脑海之外的东西,不管如何费劲去打捞总是难有所获,注定了此生只能在方块字的框框里活动。何况至今我仍然保存着方块字带给我的最初的喜悦,虽说我已忘记认识的第一个方块字是什么了。啊,许多方块字都似有魔力,比如“梦”这个字,它多像是森林中的一条暗河里的小鱼,或森林中的一只精灵的眼睛。
  另外的,像对琵琶这种乐器的热爱,每每听到弹拨琵琶之声,总觉得那一声声全入了心里,因此也就理解了心弦这个词。有时会涌上泪来,似是被一种无名的忧愁带往某个很熟悉、很亲切却早已丧失的地方。那是前世所在的地方吗?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是藏文书中形容内地的说法——彩缎产地,还是形容西域的说法——豆蔻之乡?
  不过,即便是名字确实可以与血统抗衡,但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名字,尤为关键的,得看是谁给的名字。藏人习惯在孩子生下来以后,抱着孩子去寺院,请有名望的喇嘛或仁波切赐予孩子一个名字。他们一般不会自己给孩子起名。许多人也许说不出究竟,但他们会遵从这个不知从何时起便约定俗成的传统。许多人的名字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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