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真理静修院院规
作者:甘 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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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根除不可接触制
就像控制味觉一样,这也是条新的院规,可能显得更加陌生些,但它十分重要。“不可接触制度”认为某些出身在特定阶层或家庭的人是肮脏而不可接触的。用Akha的话说这个制度是个毒瘤。在宗教的伪装下,它总是阻碍并败坏宗教。
没有人生来不可接触,我们都是被创造出来的人。所有的人来自相同的地方,是同一个火苗四溅的火花。把某些人看作生来不可接触是错误的。不敢去碰死人的身体也是错误的,应该怜悯并尊重尸体。处理尸体或给它抹油后,只能出于健康的原因才去洗澡。不洗澡的人看上去不干净,但绝对不是罪人。一位母亲收拾完孩子的粪便,要是她还没有洗澡,或者还没有洗手、洗脚,也许算是“不可接触的”。但如果孩子偶尔碰到她,也绝不会因此被玷污。
但是清洁工、理发匠、鞋匠等这类人却从一出生就被当作不可接触者,遭到蔑视。即使他们坚持长期用肥皂洗澡,衣着得体,佩戴毗湿奴信徒的标志,每天阅读《薄伽梵歌》,听从博学专家的忠告,但他们仍然是不可接触的。这种违背宗教的种姓制度,我们理应把它铲除。根除不可接触制度是静修院的一条院规,我们相信不可接触制不是印度教的一部分,而是瘟疫。每位印度人有义务和它做斗争。每一位认识到它的罪恶的印度人,要与不可接触者友好相处,以弥补罪过,要用爱与服务的精神与他们合作,并净化自身。我们要昭雪他们的冤屈,耐心地帮助他们克服长期被奴役产生的愚昧和其它恶习,并且鼓励其他印度人也投身其中。
若从精神的角度考察根除不可接触制度,它的世俗和政治的后果就无关紧要了。我们和所谓的“不可接触者”做朋友,不考虑后果。真理的探索者不会担心世俗的反应,因为这是他生活修行的一部分,其它的结果他不在乎。
若我们能坚持遵守这条戒律,将会发现我们与之斗争的罪恶远不止欺负受压迫的阶层。最初,罪恶比芥菜籽还小,不久它便迅速成长,并侵蚀它的栖息地。因此,这一罪恶现在已经侵袭到生活的各个方面。由于不可接触制错误观念所致,需要无休无止地净身沐浴和隔离食物,我们几乎无暇自顾。当假装向神祷告时,我们敬拜的不是神,而是我们自己。
因此,这条院规不仅仅是倡导和不可接触者做朋友,还要求大家像爱自己一样爱所有的人。根除不可接触制度就是热爱并服务于整个世界,把自己融化在爱中。根除不可接触制打破了人与人之间的障碍,打破了人的等级障碍。我们发现世界各地都有障碍,但在此我们主要关心的是在印度由宗教承认的不可接触制,它把成千上万的人降低到奴隶的境况。
九 生计劳动
为了生存,人必须劳动,我第一次有这个想法是来自托尔斯泰关于生计劳动的论述。直到读了鲁斯金《给那后来的》之后,我才深刻理解了这个道理。首先强调人必须用双手劳动来维持生计的人是俄国作家T.M.Bondaref,托尔斯泰广泛传播了这个思想。在我看来,相同的原则也出现在《薄伽梵歌》第三章中:若享受食物而不予奉献,这样的人与窃贼无异。奉献在此处意味着从事生计劳动。
理性的思考也会得到相同的结论。一位不做体力劳动的人有权利吃饭吗?圣经说:“你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一位百万富翁干不了多久的体力活就会十分劳累,即使他整天在床上滚动也会有助于消化食物,锻炼后他感到饥饿,使食物易于吸收。如果每个人无论贫富都参与某种形式的身体锻炼,为什么不能是生产形式的锻炼,如体力劳动?没有人会要求耕种者做呼吸练习,或锻炼他的肌肉。况且十分之九以上的人类在土地上劳动。如果剩下十分之一的人以绝大多数人为榜样,至少为了食物而从事体力劳动,那么世界将会变得更加幸福、健康和平安。如果这些人助农民一臂之力,将会缓解农业生产的艰辛。如果每个人都认同为生计而劳动是一项义务,那么不公平的等级差别也就会被废除。体力劳动对所有的种姓都适用。在资本和劳动之间存在着遍及世界的冲突,穷人嫉妒富人。如果所有的人靠体力劳动维持生计,那么贫富差别就会消失。虽然仍然有富人,但他们会认为自己仅仅是财产的托管人,并把财产主要用于公众福利。
对于遵守非暴力、崇拜真理、自觉奉行禁欲的人来说,体力劳动确实是一种恩惠。此处的体力劳动其实只与农业生产有关,但目前无论如何,不是每个人都能到地里干活。虽然从事农业劳动是理想状况,但也可以用纺织、编织、做木工或打铁来代替耕作。每个人应当成为自己的清洁工,打扫卫生就像吃饭一样必需。每个人最好处理掉自己的废弃物。如果不可能的话,每个家庭应该清理自家的垃圾。多年来我感到一定存在某种根本性的错误,以至社会中存在一个专门的阶层做清扫工作。历史上没有记录谁是第一位指定最低身份的人去做重要的清洁服务。无论他是谁,他都没做好事。我们应该从童年起就在思想中形成这样的观念,即我们都是清洁工。对每一位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来说,最容易的办法是,从做一名清洁工开始生计劳动。做清洁能帮助我们真正懂得人与人的平等。
十 宽容,即宗教平等(上)
我不喜欢宽容一词,但也想不出更好的说法。宽容暗含了一个无端的假定,即其它的宗教信仰不如我们的好。非暴力教导我们,尊重其他人的宗教信仰要像尊重自己的一样,并要承认自己宗教的不完善。真理的探索者愿意承认自己的不足,他遵从爱的法则。如果我们完全地见证了真理,我们就不再是探索者了,我们与神合一,因为真理就是神。我们全力以赴地追求真理,并觉察到自身的缺陷。如果我们自身不完善,那么我们理解的宗教也一定不完善。我们尚未认识完美意义上的宗教,正如我们还没有认识神一样。它正处在进化与不断阐释的过程中。正是由于这种进化,才有可能不断向真理、向神迈进。如果人类表述的所有信仰都不完善,就不需要比较优劣了。所有的信仰都包含着真理的启示,但都不完善,容易出错。对其它信仰的尊重不等于无视它们的缺点。同时也必须十分注意自己宗教信仰的毛病,不能听之任之,而要尽力地去克服。我们不仅要平等对待所有的宗教,也要考虑到我们的义务,要把其它宗教信仰可接受的部分融入到我们的信仰中。
那么,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有许多不同的信仰?灵魂只有一个,而灵魂所赋予生命的肉体却有许多。我们不可能削减肉体的数量,但能认识灵魂的统一性。就像大树只有一个树干,却有很多的枝叶一样,也存在一个真正完美的宗教,但经由人的中介变成了许多。完美的宗教超越所有的语言。当不完善的人掌握它时,他用语言表达出来,其他同样不完善的人解释他的话。谁的解释是完全正确的?从每个人自己的角度看都是正确的,但也有可能每个人都错了。宽容不是对自己的信仰漠不关心,而是更加明智和虔诚地热爱它。宽容赋予我们深刻的精神洞察力,使我们避免从一个极端误入另一个极端。真正的宗教知识冲破信仰之间的壁垒,培养对其它宗教信仰的宽容,帮助我们理解自己的宗教信仰。
宽容不妨碍我们区别对错与善恶。这里谈论的是世界上主要的宗教信仰,这些宗教信仰都根植于共同的基础,都产生过伟大的圣人。
十一 宽容,即宗教平等(下)
我想再讲讲宽容。以我个人的经历为例,我的意思会更加清楚。在凤凰村我们每天祷告,就像在萨巴玛蒂(Sabarmati)一样,穆斯林和基督徒,以及印度教徒一起参加。后来,赛斯· 罗斯敦和他的孩子也经常来参加,他很喜欢古吉拉特语圣歌“Mane valun”,“对我来说,最最亲切的名字是罗摩(Rama)。”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摩干拉尔和Kashi曾带领我们吟唱这首圣歌。当罗斯敦愉快地喊到:“用‘Hormazd’代替‘罗摩’”,我们采纳了他的建议。以后只要有罗斯敦在场,甚至有时他不在的时候,我们也用“Hormazd”代替“罗摩”。侯赛因是Daud Sheth的儿子,经常住在凤凰村,他热情地参加我们的祷告会,在一架风琴的伴奏下,他时常用甜美的嗓音唱道:“Hai bahare bagh,今世花园的繁荣转瞬即逝。”他教我们唱这首歌,祷告时我们也唱它。我们的宗教歌曲也给热爱真理的侯赛因留下回忆。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有哪位追求真理的年轻人比侯赛因更投入的了。约瑟夫经常来到凤凰村,他是位基督徒,他喜欢的圣歌是“Vaishnava jana”:“他是一位Vaishnava(神的仆人),神把人民从危难中拯救出来”。他酷爱音乐,有一次唱这首圣歌时,他用“基督徒”代替Vaishnava,其他人欣然接受,我看到约瑟夫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