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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5年第3期

旅游客(小说)

作者:陈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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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这么大,居然没有打动她的。难道她就只为了吸引力才去的?难道我没有吸引力?把鼠标都点烂了,电话都打坏了。我又找到一家旅行社。
  旅行社小姐眼睛弯弯的,带着笑。先生您是几位呢?
  两位。我说。
  我们有国内游、国外游,国内游的我们可以向您推荐武夷山,这是我国惟一被联合国评为自然和文化双遗产的旅游胜地,国外有欧洲五国游、九国游……小姐说得像倒豆子。
  去欧洲,办出境手续来得及吗?我问。
  请问您有护照吗?
  没有。我说。唉,我们这之前怎么不会想到去办护照呢?不然异国情调,该有创意了吧?
  那恐怕来不及了。小姐说。
  遗憾。
  您可以去香格里拉,小姐说,也一样神秘浪漫的。
  香格里拉?真有这地方吗?我问。
  我听说所谓的香格里拉,只是一个英国人的杜撰。他说在神秘高山和蓝月亮峡谷间,有一个使人陶醉的世外桃源。
  有啊,小姐说,就是在我国云南的丽江啊。已经考证出来了,香格里拉这个词出自英国小说家詹姆斯·希尔顿《消失的地平线》这一小说。
  这我知道。
  据考证他的灵感来自当时的《国家地理杂志》。这杂志介绍了纳西学之父、人类学家瑟夫·洛克在云南西北探险的经历。他在丽江生活了二十八年,拍了很多以丽江为中心的滇西北神奇风光。令人称奇的是,小说中描写的香格里拉与滇西北地区,特别是丽江的实际十分相吻合,甚至是地名也相吻合。丽江县的老君山山脉沿金沙江到梓里铁链桥一线广大山区,清末就称为香格里,其东部称东香格里,西部称西香格里。而希尔顿书中“香格里拉”的“拉”,也与当地的习惯用语相近……
  小姐滔滔不绝地说着。显然她是训练有素的旅游推销员。她说得言之凿凿,总之是要你相信。好吧,我信就是了。其实旅游不就是玩感觉,似假似真。
  这里还有奇特的风俗,小姐又说,摩梭人的“走婚”。
  “走婚”?
  是的,小姐说,在全人类都普遍实行一夫一妻制的今天,在泸沽湖却仍然保留着一种奇特的“走婚”制度。
  我恍然记起,我的几个同事就开玩笑说过这事,说光是为了能“走婚”就值得去丽江住下,不停地换老婆,多好!
  这挺稀奇。应该有创意了吧?我抱了一大叠宣传材料回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却说。明显指的是“走婚”。
  这又有什么?
  是没有什么!你觉得没什么,并不等于我认为没什么。我看你是巴不得去“走婚”呢!
  她怎么这么说我!难道在她眼里,我是这样的男人吗?难道她真的觉得我是个花花公子?她以前说我对她只是需要不是爱,难道她真的这么想吗?有时候觉得她看我挺恶毒的,难道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什么嘛!我说,要是真是这样,我为什么要来缠你?搞得这么苦,我随便找一个人,满世界女人多得是,又不是没处找……
  好啊,你准备去找了!不料她却紧紧抓住我的话,叫。简直不讲道理。那么你去找好了,也免得把我拖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私奔,背叛!
  又是这话!我讨厌她这样子,一本正经。她一道德,就反衬了我不道德。她那么讲道德,那么她为什么还要我去找有创意的?再有创意也不会去,那不是在耍我吗?我叫:难道你就很道德?人家“走婚”,至少是以感情为基础的,而你们呢?没有感情还凑在一起,你们以为自己很文明,文明之都,哼,北京!
  我不知道为什么攻击起北京来了。我知道没道理,但是我不可遏制。你以为北京有什么了不起?我叫。
  没什么了不起可人家容易来钱呀!她说。
  我愣了。钱?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这么说。她一直貌似很独立的。女人哪!天下的女人都一个样。
  她也愣了一下,可是她马上像是更下定决心地又说了下去:至少我老公能养我,我需要他养。要不然我拿什么养活自己?你以为稿费能养活我?
  确实,她的稿费不能养活她,她还没有出名(她这种思想境界怎能出名呢?)。可也不能见钱眼开呀。可是她却越说越理直气壮了,手一挥一挥的,动作轻佻,像个痞子。你知道婚姻的实质是经济关系吗?她说。
  那你可以找个更有钱的人养呀!我挖苦。
  是,可以!她回答。
  那你不是成了妓女了吗?谁有钱就跟谁,跟他睡觉,不爱也跟他做爱。
  她嗷地叫了起来,我知道这话把她扎狠了。是呀,我就是妓女,我不仅跟我老公,还跟你,我就是妓女!她叫,去抓自己的脸。我这不要脸的,妓女!
  我慌了。如果因为别的原因,她去死了我也可以不管,但这是因为我,严格地说,是我把她拉到如今这境地的。我是罪魁祸首。我去控制她的手,不让她抓自己的脸。她拗不过我,就又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跟他没爱,我也跟你没爱,我不要爱了!她叫。那边大姥姥也大声咳嗽了起来,好像要憋过去了。我提醒她,她止住了哭。
  不再哭的她,好像被缴了武器。她垮掉了,样子让我心碎。我这是怎么了?本来我们应该相濡以沫,却如此自相残杀。我抱她,把她的头搂在自己的胸口。她的身体柔软了,我明显感觉到,她瘫倒在我身上,像一只午后的猫。我吻她。她忽然敏感地逃开了。
  她远远地对着我,她的脸白得像尸体。
  她的身体也像僵尸,好像跟我隔着两个世界。咫尺天涯。
  多少日子来,我们离得那么近,却又离得那么远。为什么?为什么爱她这么苦?即使是狗男女吧,这世界上这么多狗男女,他们都过得好好的,为什么我们就不行?
  
  8
  
  有时候真想放弃算了。她有什么好?我竭力去想她的坏处,让自己讨厌她。
  我真的还想过把情感转移到别人身上,随便什么人,转向她,把她当作防空洞钻进去。可是不行。全世界这么多女人,我就独独爱她一个。
  有时候她也会问我:我真有这么好吗?有,我说。我真的觉得她是最好的。她倒笑了起来,说:你简直不顾事实,不像个读理工的。
  是吧,她倒像读理工的,那么冷峻,简直冷峻到了无趣的地步。开个玩笑,她就要当真,比如我说我们在一起,她就立马说:谁跟你“在一起”!
  我说:这不,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我们俩不是“在一起”吗?
  那你给我走!她就说,你马上走!
  她就要赶我。好像不把我赶走就会铸成大错。我说,人家不过是开个玩笑嘛!
  这种玩笑少开!她说。
  她脾气粗暴,乖戾,一点也不顾我的感受。有时候我怀疑她是真的不爱我,只是你要维持,你就忍受我吧,不然你就走,我还不想要呢。
  有时候她会说:能不能只你爱我,我可以不爱你?
  什么话嘛!不可以。我说。
  不可以?那我也不要你爱我。她说。
  没办法。只能我单方施予,这没有回报的爱。我爱她,呵护她,甚至纵容她,谁叫我爱她呢?
  把她哄得舒舒服服,然后才有我要的。也许爱真是需要阴谋。诓她,哄她,需要技巧。但爱一旦要用技巧,就大打折扣了。
  她舒服了,说:你真好!
  我说,好就让我吻一下。
  她伸出了脚。
  要吻,吻这里。她说。
  我以为她开玩笑,就装作真要舔的样子。我以为她会缩回去,不料她竟然没有缩,反而闭上了眼睛。我真的吻了下去,她呻吟了。天地幽暗。
  我的吻变成了舔。我舔着她的脚,我的感情成了汩汩黑流,我感受到了黑暗的快乐。我从脚趾舔到了脚面,舔到了小腿……我直奔大腿。她猛地惊醒,挣扎,可是她的腿已经被我紧紧攥住了。她穿着睡裙。大腿毕现了。她腿不大,仍然很嫩,像青蛙。也许感觉到了腿上的凉意,她挣扎得更加厉害了,但是我已经揪住了她的内裤。她的内裤很精致,镂花的。她穿着这么精致的内裤给谁看呢?难道是给自己?或者她已经预感到哪一天会出现这样的情形,甚至,根本就是在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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