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麦芽儿
作者:罗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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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她。这个水芹也真是不要命了,下了班也不睡睡觉,还有精气神逛街。隔着小马路,水芹说,她们去网吧玩,问她去不去。网吧,那是个啥玩意儿?麦芽儿摇摇头,表示不去,又拼命地对着水芹招手。只有五块零钱,三个人可吃不成,但她又不能把想说的事憋在肚子里。可是水芹没有理会她,水芹说,那好吧,我们去了,你回吧。眼见她们朝那边走了,麦芽儿急得大声喊起来,我找到工作了,我找到工作了。好呵,回头再说吧。回头再说,还回头再说,她们头也不回,反而加快了脚步,网吧就那么好玩吗?看来,她麦芽儿要赶上水芹,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不过清静也好,至少今天她有事可记了。
有了帮手,还是个漂亮的乡下妹子,有庆比麦芽儿还乐。以往都是他一人,白天黑夜不停脚,上趟厕所都难,更不用说上街逛了。媳妇进城看过他一回,再也不敢来了,因为工地随时可能开工。请假?那是想也不用想的了。他朝旺财抱怨过。旺财问他要咋的,是不是不想干了,请假可以,你要想再回来,门儿都没有。吓得他再也不敢提要人的事儿了。有庆开着吊车,向麦芽儿介绍着按钮、方向盘,眼睛望着下面,嘴却说个不停。车厢窄如鸽笼,刚够两个人坐,转身却难,还有一股尿臊味,想必有庆只能在天上尿尿了。有庆每说一句话,就喷出一股蒜臭和烟臭。麦芽儿尽量屏住呼吸,实在憋不住了就扭头对着窗玻璃的缝隙吸一口,好像鱼儿露出水面吐泡泡儿。有庆说,开车其实没啥难的,主要是注意力得集中。你瞅瞅,瞅到下面的小红旗吗?我就听运来的哨子,听运来的旗号,可千万不能弄错呀。还有就是,握把不要太紧太硬,动作起来得稳准狠。
你就一点不累么?人家毕竟是师傅,麦芽儿关切道。昨不累?有庆说,累得眼皮子直打架。那你咋办?还能咋办?有庆探过身子看看下面说,我就掐自个儿呗,再说也有闲的时候的,只是不能下去罢,现在好了,有了你麦芽儿,方便多了,我就不明白了麦芽儿,你和旺财到底啥关系呀?麦芽儿说,你啥意思?我没啥意思。那你以为啥关系?有庆见麦芽儿认真了,有些尴尬,说道,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我就纳闷了,旺财咋会突然松口给我添了个人呢。顿了顿,有庆又说,你不晓得呵,那个吹雪可狠着呢,我不说,到时可别怪我这做师傅的没提醒你呀。吹雪是哪个?麦芽儿不晓得,但她心里有数了。
吃午饭的时候,麦芽儿在灶棚里见到了吹雪。吹雪是个黑妹子。身材高大,前翘后凸,黑亮得连麦芽儿都有些心动。吹雪见到麦芽儿,也是眼睛一亮,一抖手,就多给了麦芽儿一勺子菜。工人们排着歪歪的队,拿着饭盆咬着烟,边等边和吹雪打着趣儿,吹雪一会儿绷着脸,一会儿咧着嘴,喝骂得红红绿绿花团锦簇,喂猪样的亲切。打了饭菜,工人们便走出棚子,三三两两地散到工地上,群羊似的吃起来。麦芽儿早就打到了,可她端着两只碗,不知如何是好,便听见吹雪喊她,朝她招手,她只得折回来。灶台上放着几只盘碟,满满的菜。吹雪朝她呶呶嘴。麦芽儿学着吹雪,把菜和饭摆到木托盘里,一人捧了一张,钻过脚手架,进了一间工棚。
工棚都是临时搭建的,旺财的工棚特殊些,就设在他们新建的房子里,墙上还刷了白。吹雪和他紧隔壁。工地上就吹雪一个女人,理所当然享受和旺财同样的特权,现在来了麦芽儿有了个伴,吹雪很高兴。
见了麦芽儿,旺财一愣,麦芽儿也是心知肚明的不自然。倒是吹雪像个家庭主妇,不是让旺财加凳子,就是叫麦芽儿不要拘束,弄得旺财和麦芽儿更加尴尬了。不过,大家一坐下,吃起饭来,也就平静了,只是旺财一想摆出工头的派头,吹雪就取笑,几次下来,旺财的脸皮也厚了,不时的挪屁股,跟吹雪越坐越靠。麦芽儿晓得,吹雪这是在告诉她,自个儿在旺财心上的地位哩。这吹雪还真是够爽的。瞅着他们的亲热相,麦芽儿没有酸,反而宽心了许多。她想,这下子给高粱写信,好玩的事也有得写了,可这样的事,到底告不告诉高粱呢?正想着,吹雪抹着嘴,对她说,麦芽儿呀,你要是愿意呢,就和我住一屋,要是不习惯,那就让旺财也给你弄一间。麦芽儿瞅瞅她,有些感激,再瞅瞅旺财,又有些为难。旺财说,还是住一屋的好,免得别人说闲话。说啥闲话,有啥闲话可说的?吹雪不乐意了,咱们的事,还有哪个不晓得的呀。旺财有些挂不住,赶紧解释,我是怕工人们说我偏心呀。吹雪说,就该偏,偏女人咋的了。麦芽儿说,过一段再说吧,我现在和同学住在一起,我要是搬过来呢,当然是和你住一屋的好。
不到一星期,麦芽儿就独自开车了。她学得快,也不愿意老是和有庆挤在一起。有庆更是巴不得,要不是旺财警告他不能走远,麦芽儿刚上车,随时得照应,他早就溜出去了。现在,麦芽儿天天坐在高高的塔吊里,坐在半空中,坐在天上。地上的人像蚂蚁,脚手架上,点缀着橘红色的小蘑菇,那是工人们的安全帽。房子已经砌了十几层,听说还要往上砌。也就是说,一时半会,她是不会下来的。麦芽儿喜欢坐在上面,就像是坐在云朵里,操控着地上的一切。地上的一切都变得渺小了,模糊了。那个旺财,也像顶了一只小红蘑菇,在房子里钻进钻出,上上下下,指手画脚的,如同森林里的小矮人。那个挥着小旗指令着她的运来,戴的是一顶鸭舌帽,抿着嘴,衔着哨子,一动不动站着,像街上的交通警,滑稽得很。她当然看不见他嘴上的哨子了,但只要运来令旗一挥,哨子一叫,她就得立马起落吊车。运来一天到晚地站着,她不晓得他怎么站得住的。听说,还是吹雪在旺财面前说情,才给了运来这个好工种的呢。至少运来不用出力。不过有时候,她看他都有些眼花,觉得他不在了,消失了。后来,她给自己买了一副太阳镜,才好受了些。等到收了工,从吊车里出来,她首先想到的是找一下运来,和他交换一下情况。她还是头一次上车前,和他打了个照面呢。可哪里还有运来的影子呢!她又不好问别人。麦芽儿就奇怪了,这个运来跑了也就罢了,跑了还就找不着了。
出车时,麦芽儿故意拖着,可那个运来好像有意躲着她。待她徐徐上天后,她又瞅见他的鸭舌帽了。
她想把她在工地上的快乐和感受,还有吹雪的事,运来的事,统统说给水芹听,可每次话到嘴边,她又不想说了。明知水芹不会羡慕她眼红她,她还是怕她不高兴。水芹对麦芽儿的新工作似乎也没多大兴趣。两个人碰上,总是不淡不成的,没多少话说了。她隐约觉得,水芹在有意疏远她。很可能是她离开了足疗城,让水芹不满了吧。麦芽儿有些伤心,在乡下她们俩好好的,进了城她们反而生分了。她说,水芹,今天有空吗,我想跟你去玩。去哪里玩呀,水芹没精打采的说,我都玩腻了。带我去网吧呀,我还没去过呢。去那干嘛,我可不敢把你带坏了。我就要去,看看到底咋个坏法。行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水芹说,网吧可是要熬夜的,你不怕,我还担心着呢。她就觉得水芹很体贴她,又觉得水芹是在找借口。
水芹,我可能要搬走了。麦芽儿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来,这里离工地太远了,我怕赶不上开工。行呵,你要走,我咋好拦你呀。水芹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