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0期

回忆文革中的徒步长征

作者:石玉林

字体: 【


  大家的准备工作很有效率,去办旗子与袖标的同学,当天就办妥了。在那个岁月,做旗子、袖标和印刷“最高指示”大概是最迅速的了。由于我们的动作快,几乎是学院内第一个成立的队伍,开介绍信及借粮票和钱,都办得很利索。而且,我们每人还在学院总务处借到一件胶质雨衣,这可是一件宝贝,冬天去南方一定会有阴雨天,而我们几乎无人自有雨具,更可贵的是防寒,白天当大衣,晚间压被子。
  自我们进入大学校门的那天起,军训、下乡、下现场每年都有两三次;因此,“打起背包就出发”是我们的强项,而且当时真的十分清寒,每人都没有多余的装备。自备行装十分简单而迅速,行李卷、裹腿布都是现成的,除了枕头、洗脸盆不用带外,一条棉被、一条棉毯(不可能有毛毯),再加一套可以换洗的裤子和衬衣,已是全部行囊了。此外还有当时十分流行的军用挎包。当然不是人人都拥有那不易得到的军用品,但每人都是要有一个书包的,装上日用品和毛主席语录、日记本等。饭碗是不用带的,因为当时中央文革已有指示,要各地筹备红卫兵接待站,专门接待徒步串联的红卫兵。所以吃饭不会找不到饭碗的。水壶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奢侈品。不过那时候环境没有污染,地下水、自来水饮用起来都没有问题,再加上都是小伙子,都有饮冷水、食窝头的准备,队中有一两个水壶到时救救急也就够了。
  在那个年代,有一个特点,什么都是千篇一律,等我们准备好了,不用着意布置,肯定相差无几。几乎每人都打一裹腿、扎一皮带、戴一顶军帽(实际上是仿军帽),帽子上别一枚小小的毛主席像章,左胸前别一枚大些的毛主席像章,背上一个背包,左肩挎上军用包或书包,再加上统一的印有“红色长征队”的袖标,真是整齐划一。
  当天晚上,组织者逐一巡视检查所有准备情况,一切齐备就等待出发了。可这时,还有一件大事、要事没有办,如果办不成这件事,恐怕我就不会在这篇文章里附上那么多的真实照片,就无法印证我所讲的一切的真实性。这一切应该感谢杨世琪同学。
  杨世琪是个心灵手巧的摄影爱好者,他十分在意这次徒步长征,执意要把经过拍摄下来作为记忆。但他没有照相机,一定是强烈的责任感和勇气驱使他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借钱买一台,绝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和严明伦商量,去向系里有些积蓄的老师借钱。被求助的老师十分支持,虽然当时大家钱都很少,但还是凑齐了60元钱。当他们拿到钱时已是晚上8点多钟,而必须要在当天把照相机买到,不然第二天早上出发就紧张了。那时,照相机还是高档商品,种类少,全城也没有几家商店卖。两人赶到西外大街百货商场的照相器材专卖店时已9点多钟,商场已关门下班了。他俩毅然敲开了店门,值班经理被他们的热情、真诚所感动,让他们进店挑选购买了上海产的一台海鸥202型相机,价格61.20元。就是这台照相机,记录了我们从北京到井冈山步行的主要过程。借老师的钱,在两年后杨世琪用参加工作后第一个月的工资凑齐才还上。对我们来说拥有这些珍贵的留影,不仅感谢杨世琪,还非常感谢那个借钱给我们的老师。
  千里之行,对身体与意志都是一种考验
  1966年11月1日,一大早我们便打好了行装,在学校食堂里吃了一碗米粥、一个玉米面窝头、一点儿咸菜,结束了当年每天无太大变化的早餐。用饭票领取了作为午饭的两个馒头,并在早餐的咸菜大盆里多抓了一些咸菜丝,以备午餐之用。
  8点30分,我们一行19人的队伍走出北京铁道学院南大门,开始了从北京至井冈山2000多公里的徒步长征。
  刘树长扛着一面红旗走在队伍前面,旗子上印着“北京——井冈山 红色长征队 北京铁道学院”字样。刘树长大高个儿,来自农村,性格有些倔强,他坚持从北京一路将这面旗子打上井冈山,要比别人多付出多大的体力和消耗呀。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真不是简单容易的事情。
  由于我们是第一支旗帜鲜明的队伍,引来不少人的目光,相熟的同学看到,用一声“祝你们成功”来鼓励和送别我们,而大多数人是好奇:“怎么,真要走着去呀?”
  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前,阳光明媚,外地来京串联的学生很多,有的在宣誓,有的在照相,我们好不容易插空在纪念碑前排成队形,抓紧进行了宣誓。宣誓的内容基本上是我们此行的主题词。宣誓完毕,请人帮忙,用杨世琪千方百计买来的照相机,留下了出发前一张珍贵的全体合影。稍事停留,同学们用广场边上的自来水就着馒头、咸菜解决了午餐。李世功和赵钟煜已先行打前站。这个做法在整个步行长征中起到很大作用,大家轮流先走一步,到下一个接待站安排食宿。这样就可以使大部队有条不紊地行动。那时候没有通讯工具,只有问路打听,看简易的分省地图,每站相隔15至20公里,找公社、县城所在地或学校。那时城镇建设很差,规模又小,我们很容易找到目标,从没有找错过。
  我们从人民英雄纪念碑出发,穿前门大街、出永定门,一路向南,到达前站联系好的第一个住宿点——大兴县天宫院小学,这出发后的第一段路走过了20多公里。天宫院小学不大,四合院式。学校的老师十分热情,忙着为我们烧洗脚热水,准备晚饭。
  晚上我们睡的是小学生的书桌并起来的床铺。第一天走过并不觉得累,大家很放松,但不知道真正的考验已经到来。
  第二天走了35公里路,到达河北省的固安县,第三天脚开始痛起来。第四天真正的痛苦到来了,全队人员脚上都打了泡,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我的两只脚肿得厉害,左脚腕上磨起一个包,一步一拐。这时队伍已散开,有前有后,就像一群打败仗的散兵游勇。我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实在跟不上了,我和另外一个同学落在后面。很艰难呀,劳累和痛苦折磨着我的身体,也考验着我的意志。这时有多种想法,但都被一种想法代替了,‘坚持下去,走到底’。”在史各庄中学休息时,发现左脚的大拇趾盖都紫了,活动了。队伍中出现了病号,有几个同学不得不在霸县看病,直到晚上9点多才赶到。
  脚上磨的大泡挑破之后,没有药可敷,没有纱布包扎,任流出来的血水与袜子粘在一起。外露的疮面还与鞋子在斗争,这种痛苦真是十分难忍。庄军凯的脚伤不得已还开刀取脓。大家都在坚持。为了鼓励情绪,安排在白洋淀七间房村(据说是电影《小兵张嘎》拍摄地)听老游击队员讲雁翎队的故事,甚至还参加了一上午的挖渠排碱的劳动。
  在我们走出北京的最初几天,还遇到由一名北航的大学生带领的4名小学生的“小红兵长征队”。小学生都只有10岁左右,也走上徒步串联的路。虽然有一名大哥哥带着,但小小年纪走起来更显得吃力。不知他们的背后又有什么故事,是父母被斗无人管,还是真的出来锻炼?那时只有一个祝愿,愿他们一路走好。
  脚底的痛苦与全身的酸痛,经历了9天的磨炼才逐渐消失。疲劳期过去,大家的劲头更足了。
  有一句歌词是“十年修得同船渡”。11月20日下午3点多,我们兴致勃勃地赶到黄河北岸,最后一只渡船已向南岸开走。渡船来回需要两个多小时,初冬的天黑得早,而自古黄河不夜渡,我们只好第二天渡河了。正是由于这一等,等来了和我们有一个相同名字叫“红色长征队”,也是赴井冈山的,他们是冀县中学9人长征队。
  第二天在黄河渡船上,19名北京铁道学院的大学生相识了河北冀县中学的9名中学生,他们是:高中3名男同学,乔金锁、刘红庄、芦双石;5名女同学,张宝慈、张淑英、朱新爱、王平芬、崔淑玲;还有一位是年龄最小的初中生郭庚茂同学。两队当下决定一起行动,同赴井冈山。
  

[1] [3] [4] [5] [6]

部编版语文 免费提供大量在线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