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作者:张 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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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椅垫里的碎棉花,边盯着电视里正从鞍马上腾空而起的霍尔金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我哥该出来了。你知道吗?”
  马可没说啥,他知道索亚男下一句想说什么。这句话索亚男已经说过多次,和马可说过,和蓬蓬说过,和老麦说过,和刘敬明说过,除了没告诉他躺在骨灰盒里的母亲,他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身边所有的男人和女人。索亚男他哥蹲了五年了。进宫之前他是索城东西南北十八条大街里最狠的大哥,他之所有狠是有来历的。他自小跟一位“力功派”的掌门人学武术,九七年还获得过索城轻量级散打冠军,他曾一拳就把太原街老大“金马蜂”的肝和脾打破了。五年前,这位轻量级散打冠军从云南贩了点海洛因,后来犯了事进了宫,据说快出来了,所以索亚男的下半句话应该就是:“操他妈的,我的好日子就要快来了。”
  索亚男在索城一所民办大学渎书,也不知道读到大几了,仿佛渎了几年还没毕业,也许已经毕业了还在那里读,反正他也没什么事。马可已经忘了何时认识的索亚男,也许认识几年了,也许刚认识几个月。索亚男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面孔模糊,每个人看到他,都能在他身上拼凑出熟人的影子,每个人似乎都见过他,都跟他打过交道,都是他哥们儿。马可这次找索亚男,无非是杨玉英没见过他。马可多数朋友杨玉英都会过,那些人都知道他和杨玉工,在的那栏事儿,他找他们来帮忙非但没可能,反而极有可能被他们劝阴,他们肯定会劝他放弃这件事,然后谴责他是条黑心狼。找索亚男就不同,索亚男是畜生。畜生什么事都能干出来,而且会干得非常无耻非常漂亮。
  “你借我二百块钱吧,”索亚男褪掉内裤懒懒地说,“我得性病了。”
  马可愣了一下,他象征性地拍了拍衣兜:“我现在身上就十二块钱。杨玉英每天就给我十块,才十块……还不够买包香烟。”他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她真老了,男人越穷越喜欢吃,女人越老越喜欢钱。”他说这话时面无表情。索亚男知道他说的实话,但他觉得很有必要让马可明白得性病是件多危险的事:“我操你妈的,我真得性病了!你给我二百块钱吧,你不给我钱,我他妈怎么治病呢!我的病要是治不好,”他有些忧伤地盯着马可,“我还怎么找姑娘啊?你说呢?”
  马可只好很郑重地观察了他的裆部,马可并不清楚索亚男是否真的染上了性病。不过像索亚男这种人,得什么病都正常。马可探着脖子问:“疼吗?”索亚男嗯了声说:“不疼,就是有点痒,不过慢慢就疼了,”索亚男声音有点颤,“我就不是个男人了。”
  马可只好再次点头,承认他说的话很实在,并没有离谱之处。一个男人要是没有一杆好枪是不可能幸福的。马可拍拍索亚男肩膀,点支烟递给他,话锋一转,再次质问他为何失约。
  索亚男问去你们家干吗?马可这才相信,这家伙确实把正事忘了,不但忘了,还忘得这么底。于是马可提示他前天喝酒时提到的“那件事”,为了将提示变得直截了当,他提到那天喝酒的“天上人间”酒吧,提到一起喝酒的人;他还提到,为了避免他们麻烦,他事先给了他六双丝袜、两条亚麻绳子和一条新毛巾。提到袜子时马可有点心疼,为了保证袜质量,他买的“浪莎”牌,这牌子贼贵,花了他一百二十块钱。贵是贵了点,想想做什么事情都有代价,马可觉得心理上还是可以接受的。
  提到丝袜时,索亚男“哦”了一声说,原来那些丝袜是你给我的?马可说是啊。索亚男说你他妈的病啊,送我丝袜做什么,我又不是女人!马可说我是有病,我就是送你丝袜了,你不会把丝袜弄丢了吧?
  索亚男说:“丝袜没丢,不过也不在我这里了,我把它送人了。”
  “你送给谁了?”马可道,“不会送给张美丽了吧?”
  索亚男笑了。他说昨天在床上发现了那堆袜子,商标上的美女大腿让他心动,就把张美丽招呼过来了。张美丽是他女朋友。他们在床上折腾完,他就把那些袜子顺手送给了张美丽。张美丽当时就穿了一双,穿了新袜子的张美丽很开心,他们就在床上又折腾了一回。
  提到张美丽时,索亚男似乎想起马可说的那件事:“脉掐准没?别等着白忙活一回。你知道我很忙的。要不是你的事我才懒得来,这只倒霉的俄罗斯天鹅好像从电视里哀怨地凝视着他们。索亚男就说,“连霍尔金娜都能从高低杠上掉下来,你这档子事也不包准就成。”
  马可斩钉截铁地说:“杨玉英有钱。你也知道她以前做什么的,何况做了那些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说过,等明年开春了,在北京街租套房子,开个美容院。你况,她手里没个十来万她敢说这话吗?”
  索亚男说:“有这么个好老婆,还瞎折腾什么?”
  马可说:“她不是我老婆,就算是我老婆,那钱也是她的,不是我的;昨天晚上我又跟她借。她说……”
  “说什么?”
  “她说,男人要是靠得住,老母猪都能爬上树。”
  索亚男把烟掐了,套上夹克对马可说:“走吧。我们去找蓬蓬。”
  蓬蓬从写字楼出来后,径自跟马可他们去了家酒吧。蓬蓬一直没吭声,只是很优雅地啜啤酒,他没说话表明他还记得应过马可的事。说白了,其实马可和蓬蓬关系不深,蓬蓬是马可通过索亚男认识的,他和索亚男是发小。马可记得他和蓬蓬喝过几次酒,有一次他们合伙去找小姐,但蓬蓬拒绝了。这样做挺无聊的,至少马可是这样认为的——蓬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甚至连个姑娘都不敢找,马可很纳闷为什么他跟他们混。跟他们混能有什么鸟出息?不过那天马可也没让呆在一边的蓬蓬闲着,他从背包里找出随身听,让蓬蓬录一下他和小姐做爱的声音。对于这个看起来明显是侮辱的行为莲蓬没有拒绝,这才是最让马可吃惊的地方:看来蓬蓬不喜欢碰脏的东西,但是并不反对观察那些脏的东西。是的,脏的东西,马可必须承认,有些事情本质上就是脏的,无论用怎样的丝绸或甜言蜜语包裹住它,它还是脏的。
  就像这次邀请莲蓬一起做的事情,马可认为,本质上也是脏的。不过马可记得那天晚上听了马可的计划后,蓬蓬一点没吃惊。马可知道蓬蓬没喝多,蓬蓬这样的优雅白领一辈子都不会喝多。在叙述计划的过程中,马可一直留意他们每个人表情的变化。说实话,当着那么多人说出所谓的计划,马可并不放心,他觉得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不是越多越好。对于刘敬明马可还是挺放心的,刘敬明有些智障,你让他做什么事,他从来不拒绝,不是他实在,而是他不会拒绝。你只要给他买一个廉价的、毛茸茸的、米黄色动物玩具,你就是让他在大街上裸奔他都乐意。在他的世界里,最珍贵的就是玩具。他的玩具已经把他们家变成了一个玩具超市,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家的厕所、厨房、车库,游泳池,网球场,包括他老爸的公司里,堆砌的将全是玩具。那些米黄色的玩具会把他们家变成一粒硕大的鸡屎,就像马可小时候养的小鸡拉出的一泡没有消化好、仍搀杂着谷物和石子的鸡屎。
  “你真想好了?”莲蓬终于开口,“你要是后悔了怎么办?说实话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想好了。”马可说。其实马可想说的是,他不单是想好了,而是每个细节他都想好了。马可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心细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心里有谱。他在一个破笔记本上记录了诸多方案,每个方案及相关道具都被他推敲得完美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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