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作者:张 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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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说道具吧,譬如绳子,必须使用那种韧性和弹性很好的麻绳,纤维绳是万万不能用的,纤维绳绑起来会勒得又紧又疼,索亚男他妈上吊的时候不就是用的纤维绳吗?另外索亚男他们还必须能够熟练使用绳子,以保证真正捆绑的时候轻车熟路。譬如毛巾,必须准备一条干净的、柔软的、没有任何异味的纯棉毛巾,不是两条,是一条,到时候必须留着一张自由的嘴巴用来讲条件。还有就是丝袜,想列丝袜时马可有些焦灼。他没想到索亚男把丝袜送给了张美丽。还好,这些都是容易解决的问题,现在唯一拿不准的,就是蓬蓬老麦他们的态度,他们曾经口头上答应过他,可今天早晨一个都没露面,电话也没打,这说明板上的钉了还没真正钉好。人不就是一种变来变去的动物吗?何况这种动物有时候吃荤,有时候吃素。
  “宁动千湖水,不动道士心。”蓬蓬眯着他细长的眼睛,他的眼睛本来大而漏神,眯起来的时候瞳孔和白眼仁都消失了,只是一条镶嵌着黑粗睫毛的肉缝。
  “我不是道士,”马可想了想说,“我是个穷光蛋。”
  看来蓬蓬的态度尚的游移之中。说实话马可不明白索亚男干吗要找蓬蓬,他这样的有钱人会为了哥们儿做这种事吗?他完全可以叫上蝎子或者米老鼠。蝎子做事干净利索,米老鼠做事心黑手辣。如果叫上他们干这件事情,无疑是上了又保险。
  “你什么星座?”蓬蓬伸了个懒腰后,从背包里掏出本装帧精美的《星相指南》。
  “我不信这个。”
  “你什么星座。”
  “这很重要,我想占卜一下你今天的运气。这东西很准,上个月我到白云飞机场接我姐,书上说那天不宜迎客,结果那天机场一带果真堵车,等了几个小时呢。”
  “我不信这个,一点都不信。”马可说。马可没心思听他分析这些污七糟的星相。他现在就想蓬蓬能一锤子定音:去还是不去。他突然想起了某部黑白电影里的一句台词,那个好像患了精神分裂症的王子在黑夜里哀伤地自我质问:生存还是灭亡?生存还是灭亡?为何突然想到如此深奥的问题?马可不是擅长思考的人,他擅长行动,而且他运气一直不错。
  “你听好了。你今天的爱情指数是百分之六十二,工作指数是百分之五十七……财运指数是百分之五十二,嗯,不是很高,幸运色是白运。哦,你今天恰巧穿了件白毛衣。”蓬蓬瞥了马可一眼,“如果你目前没有恋人,这几天可能会寻求与他人发生肉体上的关系;若你已经有伴侣,那么双方将能够在性关系;若你已经有伴侣,那么双方将能够在性关系中互相给予并最终获得满足。娱乐和玩笑是这几天的两大主题,和众人在一起会让你玩得更尽兴,因此一切聚会都能顺利进行。”
  “念完了吗?”马可斟酌着问,“你是不是害怕了?”
  蓬蓬笑了。蓬医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游戏吗?”
  马可老老实实地答道:“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马可,”蓬蓬说,“我最喜欢六合彩。我为什么喜欢六合彩呢?”
  马可只好说:“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马可,因为它最刺激最没规矩,最让人意想不到。”“蓬蓬对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放唇下吹了吹,他的动作非常柔和,“你知道除了赌博我还喜欢什么吗?”
  马可只好承认:“我不怎么不了解你。”
  “我不光喜欢财,我还喜欢做点没做过的事。做过的事还有什么好重复的?蓬蓬说,”“小时候住我姥姥家。她家在农村,家里有头毛驴。秋收后,我姥姥都会给毛驴戴上个黑眼罩,吆喝着它绕着碾盘碾玉米、高粱、大豆,一圈又一圈,一天又一天……长大了我就想,戴着眼罩的懒驴哪怕绕着碾盘转上一辈子,蹄子底下不还是那点土吗?”马可点点头,蓬蓬将戒指戴上,说,“本来这个礼拜,我和女朋友约好去海南玩的,飞机票都订好了。我最喜欢在海底下潜水捞龙虾。”蓬蓬做个深呼吸,“大海多美啊!我们本来还打算去云南登山小组登的就是玉龙山,结果在那里遇难了。”蓬蓬啜了口啤酒,“我把我的假期都推了,把飞机票都退掉了,把我女友都得罪了。你说,我害怕呢,还是不害怕?”马可装出一副尴尬的笑容望着蓬蓬,蓬蓬把书扔一边,“那就说点正事。我一直觉得你说的那个黄先生非常可疑。你辛辛苦苦人你老婆那儿揩点油水,万一再掉别人油瓶里,是不是”会特委屈?”
  马可言简意赅地对蓬蓬的牺牲表示了感谢,然后说:“黄先生是不是好人不重要,我也不是什么好鸟,你看我像只好鸟吗?”马可朝蓬蓬做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我不会上当受骗,黄先生是我一位远方表哥,他有的是钱,他不会吞掉我这笔小钱。”为了证明黄先生的品格,马可继续说,“黄先生是真有钱。现在社会上一些人是假有钱,是假处女,不是真处女,黄先生不是假处女,是真处女,是真有钱,我忘了跟你说,”马可希望能用事实证明他所言非虚,“你信么?他上班开着敞篷的奔驰600SL跑车,600SL跑车啊!遇到重要的商务活动,他坐房车,参加PARTY呢,他就开辆宝马Z8,外出休闲了,他就换一辆宝马X5大吉普……”
  蓬蓬说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蓬蓬说他不明白,马可想投资的那点小钱,在黄先生眼里不就是九牛一毛吗?烂泥塘里的一尾小虾怎么能人了龙王的法眼呢?
  “我们是亲戚,”马可说,“我们是五服内的亲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现在已经在天上了,他现在也想让我升天。我升天了,你们能不升天吗?难道你们不想升天吗?”
  蓬蓬的白衬衣在暗影流动的酒吧显得特别亮,这和他幽暗的眼神一点都不匹配。在应允马可之前蓬蓬付了账,然后他说还有点正经事要办。“我得先去医院看我儿子,他想吃烤乳鸽,我在饭店预定了两只。”他跟马可握握手,“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打我手机好了,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马可说:“就今天晚上吧。”他握住蓬蓬的手,“不见不散。”
  “杨玉英对你好吗?”索亚男问。
  “好。”
  “杨玉英给你洗袜子吗?”索亚男问。
  “洗。什么都洗。”
  “杨玉英床上功夫怎么样?”索亚男问。
  “肯定比张美丽强多了。”
  “杨玉英要是知道你这么搞,会不会把你踹了?”索亚男问。
  马可半天才说:“她怪不上我。她逼的。”她——逼——的。他终于把这三个字说出来了。人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可他现在必须昧着良心说话。只有昧着良心说话才能让他心里舒坦一些。实际情况是,杨玉英从没逼过他,从来都只是他逼杨玉英。当年马可提出同居,杨玉英起初不同意。那时马可在一家饭店打下手。天天切青菜刮鱼鳞剁肉馅,住在潮湿的地下室里,正经手艺学不到,还弄了身关节炎。马可便对杨玉英说,他如果再住地下室,他可能就腐烂了。杨玉英这才松口,说你别在那儿干了,我们一起住。马可就辞了那差事。跟杨玉英同居了,杨玉英也金盆洗手。去年马可的一位远房舅舅从银川联系马可,让他往那边拉几车棉花,几趟下来能赚万八千,马可就跟杨玉英要钱。杨玉英说成本太高,还是做点小买卖吧。马可就说你要是不给我钱,我们就分手吧!结果杨玉英给了他三万。跑了几趟银川,人是见了,酒是喝了,货是卸了,钱却没到手,赶再跑银川催款,连远房舅舅都没了踪影……马可想,他只要逼杨玉英,杨玉英就会听他的,杨玉英是疼他的。可这一次却不同。无论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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