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8期

大地工程

作者:徐 刚

字体: 【

客,用当地人的话说就是库布齐沙漠起风了,沙尘暴已经卷将过来了。本来是要进入大漠深入图古日格村的,这个村子方圆50平方公里,有20多户蒙古族牧民,其中就有在内蒙古被称为“大地工程植绿技师”的乌日更达赖,这个名字翻译成汉语便是“宽阔的海洋”,那是一个从未见过海洋的父亲,把对海洋的向往高挂在大漠深处的儿子身上了,因而乌日更达赖还有一个汉文名字:杨宽海。我和杨宽海是在库布齐沙漠边缘巴音乌素镇的一个羊肉馆里见面的,第一眼的印象是不像蒙古人,或者说是我几次到内蒙古见到的最为瘦小的蒙古人,精悍,寡言少语,但,你不知道他随时会爆发出来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和前文写的殷玉珍一样,他们都已经是全国的劳动模范,头顶着各种光环,杨宽海腼腆地笑着说:“种树才管用。”
  杨宽海兄妹10人,他排行老六,在他少小时的记忆中,这图古日格的颜色便是一点一点地由绿变黄的,常听父亲说这里曾经是草木葱郁沙蒿密布的沙漠绿洲,沙漠外面的人怎么也不相信库布齐沙漠中还会有这样的世外桃源。可是这绿洲曾经是真实的存在,可是因为气候变暖、过量放牧,绿洲渐渐地退化了。等到杨宽海结婚成家,父亲分给他80只白山羊时,同时也对他说:“儿子,我已经没有草场给你,你自己去找吧!”杨宽海赶着羊群找啊走啊,他看见了库布齐沙漠确实不是死亡之海,除了生养他的那一片草原外,在更远处的大沙丘与高得像山似的高沙丘之间,会有一片片略带湿润的小草的过渡地带,杨宽海叫它寸草滩。可是这寸草滩为什么没有多久便生出了一圈又一圈的荒沙呢?杨宽海坐在沙丘上仔细地观察过,那不是流沙,是寸草滩在沙化,“我杨宽海怎么就走到哪儿哪儿便沙化呢?”就在观察琢磨荒沙时,杨宽海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他的羊群不仅用嘴吃草叶,还用爪子刨沙土吃草根,“寸草滩和大草原就是这样被吃成一片荒沙的”,然后承包荒沙种树。那是1996年,杨宽海的羊群已经从80只变成了200只,这是笔不小的财富,剪羊绒、吃羊肉都不成问题,可是杨宽海把200只山羊全部卖掉,换回来一捆又一捆的小树苗,杨宽海要种树了!他告诉我:“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因为心里总是不安,不知哪一天沙尘暴就把家埋没了,不知道哪一天这些羊群没有草吃只好吃沙子了,就算我们这一辈子能混过去,娃娃们怎么办?”杨宽海的结论是:“山羊救不了我,种树种草才能又救子孙又救羊。”
  库布齐沙漠中的牧人啊,从此他要学会种树。
  杨宽海种的树有的活了有的被沙埋了,他正在想用什么办法阻挡流沙时,1997年穿沙公路开工了。穿过库布齐沙漠的一条公路,南起杭锦旗锡尼镇,北至巴盟乌拉山镇,长115公里,连接109、110国道,这路怎么就不被风沙掩埋?杨宽海看见,公路两侧的沙丘上下是一层一层望不见头的用干草、沙蒿搭成的网格、沙障,然后种上树苗,公路两侧的人群如“上香”般跪在沙丘上忙碌着;最多时有11000人在这里大会战。杨宽海说:“我好像看见了一个梦!”穿沙公路的造林技术人员还进而手把手地告诉他:在流动沙丘迎风坡2/3或1/3的坡面上种树一定要搭沙障,栽植沙柳、柠条、杨紫之类的沙生灌木。在还有植被的固定半固定沙丘带,实行封沙,人和畜概不进去,让它自行恢复。至今,杨宽海还在实践着别人传授他的“九字经”:“栽死的”——用葵花秆、枯草栽进流沙地里设沙障;“种活的”——种下选择过的强壮的树苗;“养绿的”——在荒沙植树的第一年要开发水源配套喷灌,这是提高成活率的关键所在。
  杨宽海的树种活了,长大了,回顾已经过去的日日夜夜,杨宽海说,每年年底的12月份到来年的3月份,是最紧张的。这一段时间里,库布齐沙漠大约有一米厚的冻土层,是进出库布齐沙漠的黄金季节,冷啊,沙漠里的风像刀子一样,流经库布齐沙漠的186公里黄河河段全都封冻了。腊月二十八,杨宽海开着小四轮车奔波60公里买树苗,一根高杆杨树苗相当于1斤羊肉的价钱,他一边盘算着一边往家里赶,不争气的小四轮不走了。前后左右都是大沙丘,沙漠冬季的夜晚又来得那么快,啃一口大饼喝一口从四轮车柴油机里接出来的水,把一捆捆树苗背过沙丘给机车减负再发动,然后把苗木搬到车上再走,小四轮又走不动了,杨宽海再把树苗背下来,再发动……天亮的时候回到家,杨宽海已经是个浑身上下都快成结冰的人了。
  现在,杨宽海再也不用担心养羊没有草场了,草场丰茂之后,山羊也不会啃吃草根了。从1997年至今,杨宽海的牧场有22700亩林地,400多只羊,十多只牛,10匹马,还有一个水塘里的数十万尾鱼,100多亩牧草。杨宽海种下的沙柳已经郁郁葱葱,羊、牛、鱼、沙柳给杨宽海每年的收人在10万元左右,他又承包了2万亩荒沙,同时还要指导村里越来越多的治沙种树大户。杨宽海说,无论谁种树,只要有求于他,他都会“送树苗,当个顾问”。握别杨宽海时,那个一直怯生生地为我沏奶茶的小男孩走过来,怯生生地对我说:“欢迎你再来!”这时,我才从紧张的采访中回过神,握着这个蒙古族小男孩的手,备感亲切。他告诉我,这个羊肉店是他们家开的,父亲正在后院宰羊,他家店里的手扒羊附近有点小名气。小男孩的妈妈也走来了,母子俩都有一对漂亮的大眼睛,我注意到了男孩额头有一绺头发染成了金黄色,便问他:“喜欢染发?”他还是怯生生地说:“好玩。”我忽然想起,现代时尚没有任何界限,也并不因为沙漠而却步,和沙漠公路、杨宽海一样,都是库布齐沙漠的美好!
  库布齐的沙风稍稍缓和,眼前的沙与树清晰多了。
  我行驶在穿沙公路上,停车,登上一个沙障还在而沙柳已经长满的高大沙丘,主人的手指向依然浑沌的大漠深处说,当这股沙尘暴向东卷来时,因为穿沙公路防风固沙林,扬起的沙子越来越少,并且还挡住了一部分沙尘,能见度也越来越高,强沙之末了。但,倘若没有这些纵深的乔木、灌木和草类组成的立体防御,这一条公路就会被流沙吞没,这一次的沙尘暴还会一往无前地向东肆虐。这一条被国家林业局、全国绿化委员会授予“全国绿色示范通道”的穿沙公路,从开工到通车历时三年。这一条路带动了杭锦旗的交通、旅游、扶贫,缩短了因为库布齐沙漠而分割成的杭锦旗沙梁外地区及沿黄河地区之间的运输里程,每年可节约工农业产品运输费2000万元、增加旅游收入1000万元。更为重要的是,库布齐沙漠的植被明显增加,生存环境得到了改善。这一条路连结起的农人、牧人和旅人的脚印、友善的问候,以及鄂尔多斯长调中关于爱情、生命、天地神人的咏叹,使库布齐沙漠中的生存不再是孤独无望的生存,而是大地完整性中的一个部分,一种依然脆弱,却已经可以感觉到时代气息,时尚之风在大漠中与沙柳碰撞、徘徊的生存。这一条路又被称为“爱心之路”、“捐献之路”,资金及工程的相当一部分依靠捐献及义务

[1] [2] [3] [4] [5] [6] [7] [9]

部编版语文 免费提供大量在线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