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再读岳飞等

作者:蒋子龙 何 安 徐 刚 蒋元明 王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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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不可没的岳云和张宪也一并处斩,以绝后患。足见其狠毒,也证明杀岳飞并非巨奸秦桧所独为,赵构才是幕后主使。
  其时为公元一一四一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九日晚,大理寺监狱得密令,佯称请岳飞沐浴,拥其入密室。突然从两旁蹿出大力军士,用棍棒猛击岳飞身体两侧的软肋……谓之“拉肋而死”。用如此下作的残暴手段,虐杀了南宋最大的功臣岳飞之后,赵构和秦桧才商议了一套“说词”,向天下宣示。这就是说先秘密行刑,然后才下判决书。
  岳飞当时只有三十九岁。为了刺激他,生前曾特意安排让他见到了披枷戴锁、满身血污的爱子岳云,和爱将张宪,其状惨不忍睹。岳飞目眦皆裂,悲愤难抑,拿起狱卒为他准备写自诬状的笔,蘸墨在狱案上写了八个大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不错,“天日”终有“昭昭”之时。在国运垂危之际,奸帝奸臣合谋残杀国之栋梁,极大地刺激和调动了朝野上下和广大百姓的复杂情感,这里面有憎恶、义愤、悲怆、惋惜、不平等等,所有这一切又都化为对岳飞的同情和敬慕。同情产生亲近,亲近推动流传,流传催生神话……古今中外的历史上被神化的人物,大多没有太圆满的结局。耶稣被叛徒出卖钉死在十字架上;生前不甚得意,颠沛流离“若丧家之犬”的孔子,死后却渐渐成了圣人;英雄一世,最后却因骄傲轻敌、刚愎自用而打了大败仗,竟连自己的脑袋都被人偷走了的关羽,却一步步地成了“武圣人”、“武财神”;还有六出祁山终未成功的诸葛亮,也被演绎得神乎其神的完美……岳飞却不一样,在他死后宋高宗授意秦桧销毁大量史实记载,尽力抹杀岳飞的功绩。所以在后人对岳飞的颂扬中,不仅没有夸大和神化,相反还需要把朝廷涂改和抹杀的史实加以搜集和挖掘。尽管如此,在岳飞被害死的那一刻,也波澜壮阔地登上了他生命的巅峰,成为民族精神的象征,将千秋万代接受民族的崇敬。
  是岳飞,强烈而鲜明地提升和区分了中国式的忠奸文化。中国有无以计数的各式各样的庙,只有在各地的岳飞庙前,才塑有奸臣、叛徒和小人的跪像。而且民间传说击桧之头,永不头痛;击桧之心,永不心痛。在永远跪着的群丑两侧,有这样一副联:“蓬头垢面跪阶前,想想当年宰相;端冕垂旒临座上,看看今日将军。”让历史,让民族的良知,让古今百姓,山一口胸中恶气,大快人心。
  然而岳飞的遗产却不仅仅是这些。他生前可以说什么都没有留下,甚至被害时堪称“死无葬身之地”,是狱卒隗顺冒灭门之险将其遗体偷出来,葬于密处。二十一年后岳飞平反昭雪,由隗顺的儿子献出岳飞遗体,朝廷重新将其葬于临安栖霞岭下。至今,岳飞葬在杭州,他的祖父母和父亲葬在原籍河南汤阴,他的母亲和妻子却葬在当年他驻过军的江西九江卧虎舔尾山,更不要说他的后人,过世的葬于哪里的都有,在世的遍布中国各地,乃至东南亚和世界其他一些地方。可见岳飞生前死后都属于这个民族,献身于这个民族。他的故事也还在继续……
  
  雕像的背后
  何 安
  
  立于庙堂中的人物雕塑,是供人瞻仰、膜拜的,故都塑得高大、雄伟,有慑心夺魄之势,令人感到自身的渺小。那俯视万物的神佛、帝王,由于没有血肉而不朽,也由于跪拜者伏于足下而愈显高大。可在汤阴的岳飞庙,我却领略了两种不同的雕像。
  其一是塑于正殿的岳武穆像,虽然像高三点三米,称得上魁伟、壮硕,但其平视、远眺的目光,以及他与平民的血肉之情却让人有了距离丧失的亲近感。只见他挺胸端坐,头戴兜鍪,目光炯炯,紫袍金甲,左手握剑柄,右手扶膝,似乎仍旧在大气凛然之中指挥若定,收复破败的江山,拯救黎民于水火。
  其二是施全祠下所祷的秦桧、王氏、万俟离、张俊、王俊长跪于岳飞庙前的铁像,那是让人俯视、唾弃,承受污秽和击打的形象。像为铁铸,该象征着铁定的民意,让奸邪长跪并频遭千百年的敲打和蔑视而不解万民之恨。这是世俗化并饱含着人们强烈的憎爱之情的雕像,让人生出“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锁侫臣”的慨叹。
  在汤阴古称瞻淇门里的岳庙街,我是胸怀虔敬之心来拜谒这位民族英雄的。在我的意念里,岳飞该是高大俊朗,浓眉大眼、玉树临风、英气逼人的伟男子,庙里的塑像,大抵也印证了我的想象。可当我看到宋人刘松年的岳飞画像,却是另一种模样——中等身材,和身旁的侍卫相比,岳飞的头颅有他两个之大,前额突出,方面大耳,眉宇开阔,眉毛细短,双目小而有神,生得颇为壮实,躯体蓄满力量,自然,并不失神勇的气概。
  就宋人所绘画像而言,岳飞颇具憨实、忠勇之态。诚然,他不是我想象中的美男子,却不愧为伟丈夫,他那“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命,天下当太平”的名言,镌刻在碑石之上,堪称整个岳飞庙的灵魂,至今有着醒世的震聋发聩的意义。
  为英雄树碑立传、塑身建庙,是中国的传统,与岳飞相关的遗址纪念地,在全国各地,包括台湾宜兰在内,计有四十三处,可见其影响之众,被爱戴之广。
  汤阴岳飞故里的岳飞庙,始建于明代景泰元年十一月,为勅建“精忠庙”。五十一年后,明孝宗朱祐堂又赐额“宋岳忠武王庙”,建起碧瓦覆盖、飞檐翠角的庑殿式屋顶的牌楼,并有墨线大点金法彩绘于跷翅式斗棋、屋梁之上。现已移为庙前右侧,称“棂星门”。
  与百姓自发兴建的寒酸的岳庙相比,勅建的庙堂金碧辉煌,瑰丽壮观,牌楼两侧的护壁阳镌左“忠”右“孝”两个大字,自有其深意。自然,无论是黎民百姓或是帝王,对岳飞英勇抗金,收复失地,百战无一败的战功,均感佩之至,可百姓盼的是免于生灵涂炭,而皇家为的是偏安一隅的一己之私。
  历代帝王对岳飞的尊崇,为顺应民意,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更为巩固自己的统治,树“愚忠”的典范;另则边境不宁,需骁勇忠心的武将镇守。想明代后金的国势日益强大,满族作为女真人的后裔虎视中原,因而建抗金英雄岳飞庙,也是必然。
  对岳飞“愚忠”的渲染和虚构,莫过于清乾隆皇帝了。他称赞岳飞“知有君而不知有身,知有君命而不知惜己命,知班师必为秦桧所搏,而君命在身,不敢久握重权于封疆之外”。据《精忠庙志》载,清乾隆十五年秋,弘历南巡返京途中,停辇祭庙,曾写下《七律》一首。而今读这庙中的诗碑,看其“两言臣则师千古,百战兵威震一时”的诗句,不知这位女真人的后人盛赞之下是否会有更为复杂的心绪。
  诚然,在宋代,对国家、民族与朝廷之忠诚恐怕很难分开。金兵抢掠烧杀,屠城之惨,逼宋人为奴之众,靖康徽、钦二帝被掳之耻,以及高宗向金俯首称臣,割地赔银之辱等,稍有血性者都难以抑制悲愤之情,会与之厮拼。只言岳飞对皇帝的所谓“愚忠”,见于艺术虚构,如《说岳全传》中,描写岳飞死到临头,仍对宋高宗感恩戴德,忠心不二,他亲自捆缚企图造反的岳云和张宪,并引颈受戮,却是杜撰。
  宋人肯定岳飞,并未将其视为忠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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