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期
平安夜
作者:任晓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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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下两下吃完饭,把碎碗扔进垃圾袋,我就躲进我的小阁楼。没一会儿,听见妈妈叫,原来她想让我帮她洗脚。我不情愿地磨蹭,她又叫,老太婆开始不耐烦地骂。我只能下楼。
烧开水,洗净盆,冷热水兑好,再用手指头试试温度。妈妈在费力地解裤带,我走过去帮她。妈妈的长裤很单薄,好在她失去知觉的下身觉不出冷。她脱得只剩短裤,我把她的脚一只一只放进盆里。她轻声哼哼。
“别哼。”我说。
她不响了,把双手端正地放在大腿上。这双腿起皱了,爬满小红点。松扑扑的肚皮从上衣里漏下来,挂在腿的上方。你很难想象这曾是一个美人的肚子。如果不是因为从那儿生出来的,我看都不愿意看它一眼。
我揉着那双软绵绵的脚。它们是死的,神经断了,血管堵塞,它们任我摆布。
妈妈挪了下屁股。她的短裤太大了,挪动时,裤裆里就露出点黑乎乎的东西。我偷瞥了一眼,急忙把眼睛挪开。
妈妈一直在观察我,她突然抓起我的手,呼吸急促。我狠狠把她甩开。
“别这样,疯了。”
“我受不了,受不了了。”她又要哭了,鼻涕先流了出来。我舔了一下嘴唇,猛的站起身。妈妈终于忍住哭,她用手背擦掉鼻涕。我又往盆子里添了热水,然后拿来毯子,盖在妈妈腿上。她抽抽搭搭,半是羞半是气。
“我受够了。”她轻声说。
“受够了可以去死。”我把半冷了的脚布从盆里撩起来,那双脚泡得有点发白了。
“你知道吗?”妈妈说,“也许你真不是你爸的儿子。”
“神经病了你。”
“他根本不行,结婚没多久就不行了。”说开了也就坦然了,她甚至昂起头来,像在向什么东西挑衅。
“我也没办法,我好歹也是个正常人吧,”她顿了顿,“正常的女人。”
屋里的空气憋闷。我再不想管她,把手在裤腿上蹭干,就爬到自己的小阁楼上去。妈妈仍坐在轮椅里,穿着短裤、盖着毯子,两脚浸在半冷的洗脚水里。那双脚永远都觉不出温度。
5
我不知是何时睡着的,但马上又被吵醒。听见时钟走动的“嘀嗒”声,听了会儿就渐渐清醒过来。一阵敲门,轻而急促,敲三下就停住,然后又是三下。老太婆开始骂人,嘀嘀咕咕抱怨着她的手指被垃圾堆里的碎碗片划破了。我把脑袋从阁楼上探出来。妈妈的脚仍浸在盆子里,她的脑袋耷拉着,似乎睡着了。
又是三声,敲门者把握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节奏。
“有人吗?”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我下去开门。门外的寒冷几乎让我窒息过去,我把拖鞋里的脚趾头蜷起来。
一个女孩鬼似的站在黑暗里。
“我来找……”,她往屋里扫了一眼,“赵老师在吗?”
我招手让她进来,她犹犹豫豫地往前跨了一步。我在灯光里看清她。她上身穿厚实的花格呢大衣,下身黑色超短裙、彩色袜套,裸露的膝盖抖抖地互相搓碰着。我看不清她的脸。她把手缩在大衣袖里,宽大的袖管捂住下半张脸。上方露出的眼睛正盯着我,眼皮红红的。
“老爸不在,”我说,“到教堂去了。”
“噢。”她失望地叹口气,把手从脸上挪开。我瞧见一张娃娃脸,整齐的刘海,小鼻子小嘴,一侧脸颊有只浅淡的酒窝。
“你来找老东西干什么?”
漂亮女孩让我有点兴奋。我扬起脑袋,捋了下头发,不小心碰到额前的伤口,一阵疼。我忍住疼,用满不在乎的神情瞧着那妞。
她瞪大眼睛。她的眼睛大得出奇,但腿有些内八字。总之,她不如俞静漂亮,俞静是最漂亮的。俞——静——妈的,神经病才多想这名字。
“不习惯听人这么叫他?老东西……赵老师……嘁——”,我鼻腔里哼了声,用手一指旁边的椅子。她怯生生地坐下去。
“找他干什么?”我又问。
女孩再次捂住脸。她突然不可爱了,扭扭捏捏地让人厌烦。
“说啊。”我提高声音。
老太婆在里屋嚷嚷,她抗议自己的睡眠被打扰了,妈妈在叫我小名,她终于发现自己洗脚的时间太长了。我走过去,重重关上门。女孩看着我。
我拉了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我朝她挪近。她被我瞧得不好意思,把头低了下去。
“刚才那个电话,是你打的?”我问。
女孩抬起头,犹豫着点了一下。
“赵老师没接吗?”她轻问了一句,就又把头低下去。
“他不接,不乐意接。”
女孩的膝盖并得很拢,穿彩色休闲鞋的脚在地板上不安地蹭。
“你喜欢他吗?”我问。
女孩终于又抬头看我。她的睫毛真长,还微微上翘。
“现在的女学生,真会打扮,”我说,“你的睫毛膏很好看。”
女孩有点得意,但马上又皱了皱眉。
“我问,你喜欢他吗,我老爸?那老家伙。”我回到刚才的问题。
女孩嘴一噘,睫毛下面突然蓄出两汪水。
“那就是喜欢他,”我说,“他长得不算难看,又挺会装样子的,女学生都应该喜欢他。”
“别哭,我最烦女人哭了,女人他妈的都爱哭。睫毛膏都要哭掉了。”
我觉得逗弄她很开心。她哭时像只安静的小猫,软绵绵、羞答答的,让人禁不住想上去摸她。
“其实我也不错啊,”我把椅子又凑近去,“可以考虑一下嘛。”
女孩的眼睛完全掩到衣袖后面去了,她的刘海被呢衣料蹭来蹭去。
“我有他孩子了。”她的声音轻到不能再轻。
“嗯?”我前倾的身体突然绷紧起来。
女孩被我的反应唬住了,她顿了顿,就稍微加大声音:“我有他——孩子了。”
“不会吧……”,我往椅背上靠,“他那个不行……他阳萎。”
我突然觉得这十分可笑,我用手掌覆住脸。我听见自己发出“咯咯”的声音,像笑又像哭。女孩不说话,我从指缝里看她,她的表情有些怨恨,睫毛膏在下眼睑上沾出两个小蓝点。
“别这样,我说的是真的,”我终于止住自己的怪声,“他从不和我老妈干……不过也难说,现在时兴这个,老牛吃嫩草,嘿。”
我盯住女孩看,她已经把手完全放下来,正轻轻用指肚抹掉眼周围的泪和睫毛膏印。她皮肤很好,眼角没有皱纹。我突然想摸她,于是就探过身去,在她脸上摸了一下。她的脸冰凉而滑爽。我的嘴也凑了过去。
“别,别。”女孩试图架开我。
这个动作反而刺激了我,我亲到了她的脸,又亲一下,然后伸出两手环住她。
“别啊……”,女孩在我的臂弯里扭动身子。
我俯下腰,抓住她大腿往地上拖。她的两条内八字腿徒劳地乱蹬。我很轻易地把手探进她的超短裙。她居然没穿内裤,裤裆处的薄丝袜湿了一小块。
我狠捏了一下:“婊子。”
我轻叹了口气。她的双腿突然驯服地软到地上。她不再吱声,开始嘤嘤咽咽地抽起鼻子。我的手渐渐放肆,整个人也扑到她身上。她在我下面温热起来。她闭着眼,抿紧嘴,她的鼻尖和眼皮又变得红通通。
我进到她身体里费了点周折。我不是童男了,但平日演练的机会并不多;她也不是处女,但阴道依然很紧。她的肉色丝袜紧紧贴在皮肤上。我死命按住她肩,她轻哼了一声,吃痛的表情让我兴奋。
“喜欢我干你吗?”我在她耳边说,“是不是比我老爸干得爽?”
她的眼睛突然睁开了:“流氓!”口水喷了我一脸。
“妈的!”我甩了她一耳光。
她开始大叫大嚷,四肢乱动。我捂住她的口,按下她捶过来的拳头。地板震动,椅子腿桌子腿一齐颤巍巍地晃。
突然“嘭”一声,里屋的门开了,老太婆踮着小脚冲过来。
“做孽啊,不学好的东西!”她抄起家伙揍我,我的背部和后脑勺都被揍得生疼。
我放开小女孩,反身抓住老太婆的胳膊,猛一推,她一个趔趄朝后倒去。我半探过身,又补了一下,老太婆身子一歪,脑袋砸在桌角上,一记沉闷的“噗”,整个人顿时就软软滑到桌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