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7期
忽然中年
作者:姚鄂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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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各自的办公室溜出去,聚在一起。
明久赶到的时候,老黎已经叫好了茶,在等着他了。
明久说,今天怎么有时间?
妈的,上面又派了个助理来,我要个助理有狗屁用,碍手碍脚。
明久就笑:就许你当官,就不许人家也弄个位置捞个名分?
听说你收养了一个儿子?老黎挥挥手,把自己的事情到一边,笑嘻嘻地望着明久。
明久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想,肯定是李华告诉他的。
一个孩子是少于点。老黎说,你看看我,孩子一上大学就野了,连寒暑假都不愿回来了,那么大的房子,空得怕人。前几天,把两个小姨子一起接了来,想让她们给我吵点大气,可人家住了三天,说什么也不住了,非要回家,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连保姆都闹着要跳槽,要到另一家去,那家隔壁有她的同乡。看来,你不盖别墅是正确的。
说你老了你还不承认,害怕孤单就是老年人的特征之一。
我算什么老!我一点都不老。你别打岔。我令天要谈的是你。你这个人我知道,就是喜欢来点与众不同,喜欢标新立异,你还记得我以前送给你的两句话吗?不要没个性,但不要个性化。就说这个孩子,你考虑清楚了吗?你收养他,等于给自已的晚年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明久望着他,嘿嘿直笑,他知道,他一向是个危言耸听的家伙。
你想想,你给他的东西,本来应该是你女儿的,将来,如果他比她强,过得比她好,你心里不难过?如果他不如她,那你的好日子就来了,他会觉得你不公平,他会向你索要公平,等你死了,他会找她麻烦,甚至伤害她。你别不相信,人就是这么个翻脸无情的东西。
也有好的例子吧,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一见面就说些晦气的。
是啊,也有个别人家,养子比亲生儿子还好,不过,就看你有没有那个福分。
在茶楼里泡了两三个小时后,明久真被他说得有点动摇了。
兄弟,算了,生活要简单化,千万别复杂了。当年你想离婚,我也是这样劝你的,你听了我,没离婚,结果怎么样?没错吧?否则你想想你现在的处境,千头万绪,鸡飞狗跳,那样活着是要短命的的。
我理解你的感受,当年住在人家家里,差不多焐热了,现在看人家可怜,就动了恻隐之心,但你不一定非要用这种方式呀,你可以给他钱,可以长期资助他,可以帮他设计未来,这样他至少会有感恩之心,一旦他进了你的家门就不同了,他会把一切视为理所当然,他会不满足,会不平衡。你平时看不看《法治现场》?你去看看这个节目吧,看完了你再想想你的事情,不要将来你的子女成了《法治现场》里的当事人,在全国人民面前哭哭啼啼,揪扯不清。
明久终于点了点头,不知是同意了老黎的说法,还是准备接受老黎的建议。他想起了李华说的:看看人家老黎,从来都是心无旁骛。他看着老黎那张保养得很好的面孔,他不知道老黎是如何做到心无旁骛的。他不知道老黎有没有这种时刻。
回家后,他想跟李华讲讲在茶楼里的谈话,但李华兴致不高,还不到十点,就懒懒地上了床。明久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心里还在想着老黎讲的那些话,他突然担心起来,万一,万一将来真的出现老黎说的那种情况,楚楚该怎么想他这个当爸爸的?她会恨他,会怨她,认为他平白无故地在这个世界上给自己树了个敌人。
担心使他突然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他似乎看到了未来的生活现状:心情欠佳的父母,难以管教的儿女。接下来是什么呢?埋怨,猜忌,渐至反目,甚至灾祸临头,正像老黎曾经对他讲的那样。他不想看到这一幕,他要把生活简单化,又是老黎讲过的。
老黎说得真没错,有些事情,现在已经开始露出些端倪,他发现,这两个孩子终究不可能像骨肉姐弟那样相处。楚楚太骄横,他们两个长期在一起,他担心会对波儿的性格发育产生影响。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次,他躺在沙发上午睡,听见楚楚在阳台上问:波儿,你想家了吗?波儿脱口而出:想啊。楚楚说,你还没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吗?波儿说,鹞子峰还有我的爸爸呢。楚楚厉声说,忘掉他!另外他也有一层担忧,波儿太聪明了,聪明得他都感到害怕。有些事情真的很难说,比如说在漫长的生活中,一个人的聪明会不会演变为阴险狡诈?而一个人的骄横会不会演变为迟钝愚笨?到那吼他是该心疼呢还是该心酸?
竞聘失败后的李华一蹶不振,除了坚持一个星期去做—次皮肤护理,其他的事她一概提不起兴趣。现在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家里,她觉得自己的一生最终还是明久的一个配角。过去,因为明久,她从出纳提到会计,提到储蓄所主任,提到二级财务主管,她在明久的荫庇之下一步步成长,这是人所共知的。在家里,他忙得不能顾家时,家便是她一个人的舞台,家成了他不用登记的旅馆。在他寂寞的日子里,她在精神上和肉体上都是他的妻子。等他终于不再寂寞,满面红光风风火火时,她便不再是他的妻子,仅是他的后勤部长而已。现在,当他重归寂寞,他的兴趣却莫明其妙地转移到了波儿身上,她又得跟着准备当波儿的养母。
她本以为这一次可以不做他的配角,她想证明,当他不能给她荫庇时,她照样能凭自己的实力当上财务部经理,她本以为她可以独立地来一次精彩的亮相,结果,到了最后关头,她还是失败了。
配角的生活没有真正的快乐可言,配角永远是被动的,连快乐也是人家剩下的。她为什么总是要随他的变化来调整自己的角色呢?她这辈子真的不可能做一回主角吗?她满怀绝望地看着夜色渐渐来临,一切都要模糊了,一切都快看不清了,她站在窗前,心跳突然加速。以前,她总是怀着憧憬的心情上床,明天她要干什么,她要穿什么衣服,她在心里都很明白。现在,她的明天成了个灰蒙蒙的看不清的东西。
也许是那个贪污公款的小伙子提醒了她,她变得严格了。她知道她的过分严格很讨人厌,她知道可能有人在把她的严格跟她的更年期联系起来,没办法,她就是投有过去的好心情了,她只有在近乎挑剔的严格之下,看那些人在她眼前面色发红,不知所措,她才稍稍感到一点快意,并找到一点点类似主角的感觉。
广告公司那个来拿支票的小伙子已经跑了三次了。
其实也没多太原则性何题。但她就是一直压着没给他开。看着那个打扮得极其新潮的小伙子软软地叫她大姐,播尾乞怜地冲她笑,她觉得很开心。她心里慢慢升起了一个卑鄙的念头,自从那年在度假村受了那个刺激后,她就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不择手段地报复他。于是,她也还他一笑,说你笑也没用,我放你一马,到时候大家一查,谁来放我一马?我不能为了你害了我自己,你是我什么人哪?值得我牺牲自己?
有了那个念头后,她说话都开始轻佻起来。
那天下午,他打电话来,请她吃饭,她拒绝了。他说,有一件事想请她帮忙,他想请她去公司,帮他看一看公司的账务,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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