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0年第1期

中西部

作者:星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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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任六去报案的日子,正是李玉英到了买她的人家的那个日子。很像是一种巧合。这是个早晨,太阳红艳,天空瓦蓝。大车拐进了一个土村。灰瓦顶的村落里,先是传来女人喊娃唤鸡的叫声,接着李玉英便看到有梦幻一般的炊烟在村子的上空升腾起来,又雾一样地散开。三个后生全都有了笑脸,是庄稼人的那种憨笑。一个后生先跳下车,大步地奔了村里,是去报信了,他的小褂儿在晨风里呼呼啦啦,喜悦地带响。
  车子进村的时候,李玉英万万没有想到,情景完全不是她所设想的那样,不是避着村人,躲着大路,一点都没有做贼般偷偷摸摸的架势,没有!好像她李玉英不是被骗子拐来的,而是出自自愿,发自内心。全村老少全都拥出房门,立在街上迎候着她,是笑着兴奋着,都来看新媳妇哩。
  李玉英还听到路边女人们对她的议论,红口白牙,声音脆响嘎巴。说她人长得俊哩,不像种庄稼的女人。说她皮肉多细。说全村都没谁能比。李玉英听着这声调,咋就这么像她在的河西村。河西村的女人们也是这样议论外边来的媳妇们。李玉英还听到男人们说石家人有福气,买得值当,三千块不亏。这话让李玉英吃惊,原来全村人都知道她是被拐来的,又仿佛她是一头猪,一只羊,是公开任意地由人买卖。李玉英也就知道了,买她的人家姓石,她是被这村的石家买了下来。李玉英对这种公开的场面十分愕然。一时间她木得厉害。
  这时她听到路边有人叫了一声村长。那村长模样的人笑得一脸慈祥,仿佛李玉英就是被明媒正娶过来的一样,并非有谁骗了她。没有,是她自己弄错了,糊涂了,还没有睡醒哩!
  李玉英傻着,完全不知道这是咋回事情。她好像被什么事蒙在了鼓里。
  马车在街心停了下来,愣愣怔怔的李玉英被人拥下马车,又拥进一家院子。她想,这大概就是买她的石家了。她被昏头昏脑地推进屋子,她看到一张老式的红木桌上摆了碟碗,里面放着花生、瓜子、核桃,竟然也有一碗干枣子。更多的人则堆在门外叽喳。这是一个暖日,早晨的雾气已经被阳光穿透,光线显得十分充足。院子里干燥的柴杆发出清脆的爆烈声,给人以时间断裂的瞬间感觉。
  朦胧中的李玉英觉得这很像她和任六结婚的那个日子。不过那是十月,眼下是九月。她记得那天的阳光也是这样明亮。早起的时候,村边上也有些雾的帷幔。
  这时一个老爷子从屋里迎着李玉英,脸上笑得破破烂烂,说:“他大妹子,俺就对不住你了,俺真是好人家啊。日后你就知道,俺有三个娃,还没有一个娶上媳妇哩,三个儿子你都见了,任你挑一个,哪个都成,事情随你,挑谁俺都不嫌。”
  “我要回!”李玉英不知怎的突然就炸出这一声来。
  她的胆子突然是大了很多,她是受到了村人的影响,刚才她还在街上看到了村长,她的惊恐自从进村那一刻,就在飞快地减退。她喊完这声,扭头就走。此刻她的做派与在河西村的那个李玉英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甚至在心里,她已经有一种得救了的感觉。她想,最少村长总是该讲理的。她满脑子装着刚才村街上女人们的面孔,她是女人,她们也是女人,女人还不向着女人吗?一定会向着的。她是被拐骗来的,只要讲清楚,就没有什么可怕。
  谁想,她身前的屋门却咣的一声被关死了。屋外的声音虽然依然叽喳得热烈,杂沓的脚步也能听见,但门却推不开。李玉英不免一怔。那老爷子在她身后笑了一下,坦坦地道:“大妹子,你要走,就得还我三千块钱哩,加上这一路的费用,最少也得给我三千五百块。我是雇了马车去接你哩。”
  李玉英听着门外女人们的说笑声,她突然就撒起野来,拼了全身的力气去撞门,扯开嗓子喊:“救救我啊,你们快去报案啊。我是被他们拐骗来的,我是被人贩子拐来的。”那门板都要被她撞碎的模样。房梁上刷刷地落下尘土。然那老爷子却无声地默着,仿佛是等着房门咣当一声破碎倒塌了一般。
  门外一下静了起来,是死静无声。半晌,有女人的回声在门外响起来:“石家是好人啊!她大妹子,真是好人啊!”
  李玉英愣一下,她没想到她竟等来一个这。
  她哇的一声就哭将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老爷子也就坐了下去,是坐在凳上,垂下头去吸烟,把烟吐得云山雾海。见李玉英哭嚎得有了时候,才叹了一声道:“大妹子,你既然来了,就走不了,咱都是庄稼人,三四千块钱谁可扔得起呢,你就委屈一下吧大妹子。”
  这时的院里又恢复了声息,叮叮咣咣的一片嘈乱,是抬桌搬凳的声音。门被打开了,三个后生都跟着走了进来,立在李玉英的跟前。院外女人们的说笑声,哗的水一样扑了进来。事情与拐骗似乎毫无关系。那老爷子拔下嘴上的烟屁,对李玉英道:“大妹子,你自家挑一个吧,我的三个儿子都在你面前了。”
  “呸!”李玉英狠狠地啐了一口。
  那老爷子手上的烟灰抖落一下,一星红亮也就熄了。他并不气恼,反而平静地从桌上端起一只大碗过来,是端到三个后生的跟前,又扭过头对李玉英轻轻慢慢说一句:“那你就得认命了大妹子。”
  三个后生默着,眼睁睁地望着那只大碗,屋里的空气突然紧张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炸开一样。原来大碗里放着几张纸条,是早准备好的:“抓吧,谁抓到就是谁的媳妇。”老爷子说,说得缺力短气,不抬眉眼。
  李玉英突然不哭了,她看到三双手都抖了一抖。一股彻心透骨的冰凉顿时漫过她的全身。那碗里的条子预示着她马上就要到来的另一番命运。李玉英怔着。那只大碗突然就被几双眼睛擦拭得又光又亮,随着老爷子的手抖,纸与碗的摩擦发出一阵又清又脆的沙沙声。
  三个后生当着她的面,迟缓地把手伸到碗里,然后抓起那要命的条子。
  李玉英的心都要跳出嗓眼儿,她不知道她将被抓到他们哪个的手里。三个后生却没一个翻看手中的纸条,而是眼睁睁地盯着老爷子,人都立成木头样。
  “开打!”老爷子剜一眼李玉英。
  这一刻,屋里奇静无比。李玉英的心紧缩得全都干枯了起来,人像是旱死了过去。三个后生这才张开手,两张条子是空的,只有一个条子上画了一个圈圈。二儿子抓到了那个圈圈。于是,李玉英便在这一瞬间里,归了石家的二儿子石天。失望的表情在那哥儿俩的脸上一掠而过,闪得分明。哥儿俩倒也无话,认命。
  老爷子挺直了身子 ,对三个儿子道:“我不偏不斜,你们总该认账就是。”又回过头,对李玉英道:“你是我家的二儿媳。我二儿子人可实在,日后不亏你就是。”
  李玉英不知怎的就瞥了一眼那抓了圈圈的后生,这一眼是又迅速又暂短,但她看清了,这老二分明比她还要小几岁。她僵得没有反应。那老爷子一步跨过去,哗啦一声打开房门,迈腿出屋。李玉英听到门上响亮一句:“老二抓到了,她归了老二!”
  院子里的人们嗡的一声,全往门上一拥,潮水一样溅得阳光一片噼啪,是看二儿子石天。门上一下子就堆了无数张笑脸,黄牙,板寸头。这景象与李玉英所在的河西村人真是没有二致。
  事情就像梦着,比梦境还要紧凑。当天当下,原来就是李玉英的婚日。她这才灵醒到,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她便再次大哭大嚎起来。那时五六个妇女已经站在了屋里,她们对李玉英道:“大妹子,你就依了吧。可哭啥哩,石家人不屈你,到时我们给你做主。”这时石家老爷子和那哥儿俩都立在院里,屋里只留下了一个老二。老二窘得像一只羊,缩在屋角里。女人们则对李玉英劝说着,说女人活得是屁股,男人活得是脸,人走哪儿算哪儿。男人要是捏鼓的好,女人这辈子才有福气,总之屋里乱乱糟糟就是了。
  说着的时候李玉英就被两个女人拉了起来,是拉到了土炕上。李玉英以为人家还要对她劝说些啥。然而不是,是动了真格的。几个女人突然一拥而上,将她摁住,杀猪剃毛一般动起手来,解她扣的解扣,脱她裤的脱裤。李玉英也就杀猪剃毛般尖嗓扯叫起来。然她被扒得浑身精光。那石家的老二不知啥时,也已经立在了她的跟前,惊着眼睛看着她赤露的身子。有女人对石家老二吼一声:“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上。”
  石家老二哆哆嗦嗦,不敢上前。那老爷子在门外吼起:“二子,咱可花了三千块呢,你还等啥!”吼声急得岔音。
  有女人就迈到石家老二的跟前,嘶一声,又拽下他的裤带。石家老二也就光了下身。真够惊心动魄一场。石家老二竟当着一屋子女人,干了任六媳妇李玉英。是五六个女人把李玉英摁将住办的事情。李玉英一直大喊大叫,浑身的汗水噼噼啪啪,像是泡在自己的雨季里。这时的她直想抄把刀,杀了这石家老二和这一群女人。
  石家老二爬起来时候,李玉英已经成了一滩泥。周围的女人们则哗的一声,又一齐拥了出去,房门咣当一声,被人关了个严实。至此,是算完婚,真够天下第一霸道。
  待李玉英从炕上爬起来时,已经听到院里的酒宴声,一时间碟碗碰得热烈。一股股菜香从门缝上汩汩地流了进来。李玉英去撞门,门却被反锁了。这时石家老二从她身后给她递过衣裤儿。李玉英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光着身子哩:“我杀了你,我非杀了你们!”她疯了一般喊,声音却不抵门外的酒宴碟碗声响亮。她真是累了,浑身汗淋淋的。石家老二则坐在炕上,像他爹一样闷声吸烟,把目光死死地搁在自己的两脚跟前。
  李玉英砸门哭闹的时候,却从门缝儿里瞥见院里的酒宴要比河西村那边好了许多,也比她和任六俩人结婚时候强了不少,桌上总有几十样碟碗摆下。这使李玉英心里有些惊讶。然她恨死了这村的男男女女,咋原来都是穿了一个裤裆,一伙子强盗贼人。院里的酒宴直吃到日头偏西才渐渐散了去。这时屋门再次被打开,也只是放了石家老二出去,又把李玉英锁了起来。石家老二反立在门外,对里边的李玉英道:“你饿不饿哩?”声音水样绵软。
  门里的李玉英恨得咬牙,吼一声:“我非杀了你!看我不杀了你!”
  “那我就先吃去了。”门外的石家老二说。
  李玉英没气死过去。
  暮色降临的时候,昏暗之中,石家老二咣当一声扭开门,人又走了进来,手上端了一盒吃喝。李玉英闻到了一股肉香。石家老二刚把饭菜搁在桌上,人还没转过身子,李玉英就扑将上去,狠命地抓他撕他,要死要活地拼命。
  然这个一天都很温顺老实的石家老二,这会儿却陡然地变了态度,他突然抬起巴掌,啪啪地左右掴在李玉英的脸上,打得李玉英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杀了你,我非杀了你!”李玉英只是干嚎。脑子里被打得嗡嗡地麻乱。
  石家老二立住不动,默了一下,跟着刷的一声,竟从背后抽出一把雪亮无比的菜刀来,咣当一声,扔在李玉英的面前,那刀落在地上的时候,猛地挖下一块土,刀光青冷冷、寒刺刺地逼住李玉英:“你要杀俺,就杀吧。”石家老二说,“你要实在不想跟俺,你就杀了俺完事。三千块钱就算俺自己买下自己的一条烂命!”石家老二等着李玉英拿刀杀他。
  菜刀就在李玉英的跟前,她捡起来就能杀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一刻,院里奇静无声,土地的苦艾味道在熟秋的暖风中款款地从门缝里飘了进来,散发着一股瘦弱的温香。石家老二等着李玉英杀他。李玉英伸手便可以抓到那刀,她盯着那刀不动,静里像是响着咣咣当当的声音,李玉英的脑子里有些七零八碎。菜刀明明晃晃,她似乎闻到了一股铁锈的味道。她不敢去抓那刀,反而软塌了下去。
  她说杀人,却没有杀人的概念和勇气。其实她就是真想杀了石家老二,人家也不会让她杀成。她哪里知道,这是一个骗招儿。这村里早有被买来的外地女人,倒是咋个整法,都用啥个手段,人们早就已经熟溜儿。李玉英更不会知道,门外的石家老大老三,都在听着屋里的动静,她真要抄那菜刀,人家也会冲了进来。
  现在没招儿的反成了李玉英,她望着菜刀不知咋办。
  “你要不杀俺,就得老老实实跟俺过。俺也是人,俺知道咋个对待你,今后掏出心窝子给你就是。”石家老二说罢,迅速地拾起地上的菜刀,是不再给她留有机会,又麻利地将菜刀掖回了腰上。然后瞥一眼李玉英的反应。李玉英僵成木头,半天还没醒过腔来。
  “俺叫石天,今年二十五啦,你本来应该跟俺大哥。俺哥大俺三岁,买你是为了俺哥。俺这是夺了大哥碗里的一块肉,俺也想一刀杀了自己哩!俺爹说了,这里虽是穷日,可俺四个养你一个,有肉先尽你吃,有被先尽你盖。明年再给你盖上瓦房,松木门窗,油红漆,铺石板地。”石家老二说这话时候,且是用尽了气力,搬山扛河的语气,细听,便能听到石家人为她李玉英红红艳艳的那个动工场面。
  李玉英觉得这话倒也很像河西村男人们的声音。甚至当初的任六,也是这样的腔调。只是石家老二,这个叫石天的男人,比她家任六的声音更为实在,更有把握。
  李玉英却又哭了起来,无声无息的眼泪汹涌地流了她一脸。
  这夜,屋外下了一夜响雨,雨滴先还大而稀,接着就淅淅沥沥地响成一片,似孕育着黎明时候的更大一场风暴。
  
  而在柳荫县那边,事情已经白热化。寻找任六媳妇李玉英的工作已经紧锣密鼓地全面铺开,省市两级的公安人员一同进入了东坡乡。上面对李玉英的失踪案非常重视。办案人员已经初步断定,这又是一个拐骗妇女的要案。事情的严重性在于李玉英是这两年里,该地区的第五名被拐骗的妇女。这个时候,又赶上省妇联为年底的新楼建设争取资金,也就借着任六媳妇的茬口儿,再次向省委呼吁,一定要重视妇女儿童的工作。事情被闹得沸沸扬扬,浩浩荡荡,真是火上加油。
  省市两级政府为了及早破获此案,已经把经费追加到了三万元。包括借给柳荫县公安局两辆越野车。然十天半月过去,案子却没有任何的进展。又像是成了一桩无头案。
  这个时候,要死没有死成的任六,已经从县医院回到了河西村,他人挂了一脸的青灰菜色,显得更加寡瘦了许多,像那棉虫剂的药力始终不肯散去。可一戳一站之间,他这破人,竟也成了地方上的一个人物。想不到那么多人都对他感兴趣。公安员们一遍又一遍地让他回忆那天的情景,还有记者也跟着添乱。他说那天有风,天上刮了尘土……人家又问:你媳妇是几点出去的,除背了枣子,还带了啥,穿的啥衣,啥裤,啥鞋?是重复百遍的问话。说了这些,还让他说说与李玉英的关系,这段时间,是否打骂,是否反常,包括是否有外心。是掰开揉碎,又揉碎掰开,婆婆妈妈,鸡毛蒜皮,还不嫌鸡毛蒜皮。日月仿佛就是停在了这里,再也不肯前去,啥都僵死了一样。
  任六回忆不起来女人有什么反常。在多次的询问中,任六突然一改以前的说法,他竟坚持说女人是自己跑的,他不知怎么就意识到女人是自己跑的。他的这一说法让人大吃一惊。他说他家里穷气,结婚一年多了,那五百块钱至今还分文未还。女人李玉英自从迈进他家的那天,就没有看得起他。只是因为她娘家人拿了他任六的五百块钱,他们才有了这门亲事。任六的腔调里满含了女人只是被他买来的事实,所以她大概要跑,跑了才轻松,才好活,才白赚了那五百块钱。
  五百块钱在中西部的河西村,真是个大数了,能压死任六和李玉英。这个村里人都不难理解。河西村歪斜的街,破烂的房,邋遢的人,都足以说明一个漂亮女人来了也是要跑的这个事实!
  任六是糊涂了,他越来越想不明白这突然发生的事件是怎样的一回事情。越来越觉得女人就是自家跑的。他经受不住这么多人乱糊。
  “她是自家跑的!”他坚持说。
  侦破组是由省公安厅的老田亲自带队下来的,他在河西村扎了五天,任六的胡言乱语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他也没想到河西村是这样的破落。任六家里竟拿不出一个多余的小凳,拿不出一个能够喝水用的杯子,是用吃饭的大碗,可大碗也没有一只多余。一个村子二百户人家,全都瘦瘦唧唧模样,半大的孩娃还都光着身子,村街上竟找不到一间瓦房,土打的院墙全都豁牙露齿。
  老田走的时候,给任六放下了两包纸烟,搁下了五十块钱。他不知怎的,对灰眉土脸的任六说了许多应该种果树,不成就养几只小尾寒羊的话。他想,有了果树和羊,任六就能置办几个小凳,家里多添几只茶碗。大概有了这些,再有一点钱,媳妇也就不会轻易地跑掉,有人拐骗她的时候,也就不会那么容易。缺吃少穿咋成。老田心里明白,很多案子的背后都是因为缺吃少穿造成。老田办的案子多了,他从没像这一次,说了这么多的废话,且都与案子无关,毫无搭界地讲了那么多农业问题。好像他是一个下乡传授养殖的技术员,而不是什么办案的专家。
  专案组离开河西村的时候,老田又去看了任六媳妇李玉英卖枣子丢失的那条集市。所谓的集市,其实只是一条土街。街上无店,一排不高的杨树戳在路边,秋天的麻雀叠罗汉一样粘在枝条上,倒比叶子还稠。路边只摆着一些土豆、倭瓜等小地摊儿,稀稀拉拉的不很景气。老田见到几捆油菜已经在日渐秋凉的北风里抽得干瘪了。其中也有人在卖干枣子,五毛钱一碗。老田看着心里发酸。他举目四望,像是寻找那个拐骗李玉英的人。这时两辆卡车呼啸而过,掀起路上老厚的黄土。再往远望,坟包汹涌,有送葬的队伍手举魂幡,身穿白孝,一路的纸钱在风中翻卷。专案组一伙子人,看着全都惊愣,人人脸上打蔫。要想在这个地方找到丢人的线索,真是够上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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