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玛格丽特

作者:畀 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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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警察了。林红一点都不害怕,朝她最后看了一眼,躺下去,拉起被子,闭上了眼睛。
  林红一觉睡到快黄昏了,忽然决定出院。可是,一走出医院的大门,她又像得病了,站在大街失魂落魄想了好一阵,就是想不出能去的地方,只能上宾馆里开了个房间,进去倒在床上却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林红一大早就去储蓄所里上班,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她对每个人都是客客气气的,抿着嘴,笑眯眯的。林红一直要到快下班才开始变得紧张,但脸上看不出来,还是抿着嘴,低着脑袋只顾理传票、核流水,看上去比谁都专心。昨晚,她躺在宾馆的床上整整想了一夜,她要挪一笔钱,她要永远离开这地方,她还要隐姓埋名,她要让自己的生活重新开始。林红把什么都想好了,离开的时候她得坐火车,还得去买张不留姓名的联通卡,再去找人伪造一张身份证,哪怕就是去整容,她都会在所不惜。然而,想是一回事,做起来就成了另一回事。林红最终还是怕了。她一把撕掉伪造好的报表,对面的小姑娘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她。林红笑了笑,说,漏了一笔转账。
  走出储蓄所的大门,林红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她决定还是坐飞机,就用手机订了张路线最远、折扣最低的机票——新疆的乌鲁木齐。
  林红在去机场的大巴里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接听的是刘副校长。他说林红的妈在洗澡,问她有事吗?林红想了想,说没事。刘副校长就在电话里没话找话,说,你妈最近一直在老年大学里学烹饪,哪天一定要跟志平来尝尝她的手艺。
  林红冷冷地说了声好。挂掉电话,把里面的SIM卡取出来,随手丢进靠背上的垃圾袋里。林红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就像嗅到大草原上的气息,她闭上眼睛,满眼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面开满了星星点点的小花。
  
  十三
  
  林红离开新疆就去了青海湖,然后是玉门关,然后是西安,一路走下来到达北京时,天气已经热得不可开交,身上的钱也所剩无几,但她一点都不觉得担心。那天,她住在海淀的一个部队招待所里,看见门厅里挂着一张中国地图,就仰着脖子在上面细细地找,把那些与她有关的城市一个一个在眼睛里过了一遍。林红忽然看到一个地名,一下记起那是花田错居住的城市。
  当晚,林红找了家网吧,一打开MSN,就有一长串留言跳出来,都是花田错的,问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上网?而重复最多的是一首歌名:你知道我在等你吗?林红无声地一笑,一条一条往下看,发现她在最后一条留言上说她刚刚做了一件傻事,她把院子所有的花草都移走了,花了两天时间平整土地,打算再花两天在上面扦插。花田错说:我要在整个院子里栽满了蓬蒿菊,等到明年春天那里就会开满雪白的花。
  但林红等不到明年。她回了个留言,第二天就登上火车赶往那座城市,找到那条街。花田错说过的话一点都没错,她说她的花铺远看就像森林里的小木屋,门口的墙上爬满了常春藤。林红一眼就认出来了,可推门进去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年轻的男人。他坐在轮椅里,抬头朝林红看了眼,马上又低下脑袋,眼睛落在一本摊开的书本上。林红沿着过道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的很多植物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这让她很吃惊,就扭头看了眼那个男人。男人也正在看着她,问她想要什么?花还是盆景?林红说看看。说完就凑到一盆美女樱上深吸一口。男人说这是美女樱,买回家里很好养的,放到太阳底下就行了。林红笑了笑,扭头转到另一边。男人又说这叫鼠尾掌,墨西哥的仙人掌,更好养了,水都不用浇。这回,林红就当没听见,直起腰,默默地沿着过道又转了一圈后,站到男人跟前,忽然问他老板呢?林红记得花田错曾放肆地说过,她不在花店,就是去了男人的床上。男人愣了愣,抬头看着她。林红发现他的脸色很苍白,因此看上去眼睛特别的黑。林红说,我找你们老板。
  男人说,我就是老板。
  林红愣了愣,想走,可还是问了句,这里的老板不是女的吗?
  男人笑了笑,反问她,我像女的吗?
  林红什么话都没了,扭头就往外走。男人哎了声,像是记起来了,说这里有过一个女老板,她把铺子转手了。林红赶紧问那人去哪儿了?男人摇了摇头,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个微笑。林红很失望,出了铺子,沿着那些常春藤一直往前走,可这条街就像无穷无尽,都快走到黄昏了,它还在笔直地向前延伸。而回头的路就短得多了,林红在返回旅馆途中又经过那家花铺,发现门上多了一张启事,手写的,大意是要招一名帮工,年龄不限,性别不限,籍贯也不限,还可以提供住宿,唯一的要求是要懂一点园艺。林红站在人行道上把启事又看了一遍后,走上去轻轻地推开那扇门。
  林红正式上班是三天后的事了,她得上劳动力市场备案,还得去派出所里办暂住证,等把这一切都忙完了,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觉得这个结果比她预想的任何一个开端都要好。晚上,躺在花铺顶上的阁楼里,那里堆着一整墙的书,她就靠在床上一本接着一本地读,可还是免不了会想起花田错来,就爬下阁楼,坐到收银台前,那里放着一台电脑。林红在MSN上一次一次给她留言,问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怎么连网都不上了?就是不见她答复。花田错像是从网络的世界里消失了,她的博客关了,淘宝上的店也关了。林红在一天晚上忽然想到,在现实世界里人可以出走,铺子可以转手,但生活过的地方总有印迹会留下。于是,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个晚上都在楼上楼下寻找,可是没有任何发现,好像这个人从没出生过一样,就连每本书的扉页留的都是那个残疾男人的名字:赵云。
  赵云喜欢看书,这谁都看得出来,每天除了收款,就是把脑袋埋在书本里,隔三岔五的,还有快递员捧着包裹上门,打开里面又是书。林红有一天没话找话,问他买这么多书每本都会看吗?赵云想了想,说,买书是种病,看书是为了治这种病,结果是让一个正常人病入膏肓。
  这话,林红听不懂,但她从小就喜欢捧着书本的人。
  秋天很快就来了,花铺里的植物换了一批又一批。显然,赵云对她的工作很满意,有一次主动提出加了她两百块钱。还有一次,他要请林红吃饭,林红谢绝了。跟一个坐轮椅的人去饭店,太招摇。林红受不了别人的目光。赵云笑了笑,没有坚持。可那天到了该打烊的时候,他还坐在收银台后面,捧着一本书,好像是忘记了时间。老板没有动,林红只能在铺子里忙碌,浇完一遍水,把地拖干净,扭头看看,赵云还在看书,就抓起抹布把花盆擦了一遍。这时,送外卖的提着一摞餐盒进来,赵云这才抬起头,笑了笑,说今天是他的生日。
  赵云不喝酒,两个人就以茶代酒。但林红很快就发现,男人有时不喝酒也会醉。赵云聊着聊着话就多了,话一多,眼睛跟着也红了,而且眼睛越红,话就越多。他告诉林红他的父亲是个教授,在大学教比较文学,他的母亲是个医生,曾经是这座城里最好的产科大夫,但他们都死了。赵云一口干掉杯中的冰红茶,就像灌下一杯威士忌,眉头皱了老半天,说那年他才十九岁,他们是去南山的水库里钓鱼,车翻下了山沟。赵云没说他这两条腿,但林红觉得肯定跟这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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