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玛格丽特
作者:畀 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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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高兴,林红却悄悄地去了趟医院,做完尿检后松了口气。林红是忽然想到的,让医生安了个节育环,可手术一做完,她两脚一落地就像从梦里惊醒了,一把攥住自己的裙子,一下子悔得脸都发青了,就想伸进去把那东西重新抠出来。医生还以为她是疼的,安慰她没事的,休息一天就可以去上班了。林红张了张嘴,靠在手术椅上,看着医生泪水下来了。医生根本没把眼泪当回事,还在说,一定要注意,这个月里面尽量别过性生活。
出了医院,林红是一路走回家的。她的两条腿软得就像踩在棉花里,但就是咬紧牙关不打的。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反复地对自己说,疯了,你这是在发疯。
六
志平总算逮到一次出国的机会,暑假里跟着学院的考察团去了趟韩国。临行前几天,他就开始有点兴奋了,由衷地对林红说,看来这两年的酒没白喝,有好事他们还是想着我的。林红看了他一眼,男人得意忘形时的嘴脸真叫人看不下去。不过,林红还是顺应了他,就在准备动身的那晚,两个人都很默契,早早就上了床。志平的心情相当愉快,在床上一再问她想要什么,韩国的时装与化妆品还是不错的。林红却淡漠地说现在国内什么没有?只要有钱。志平想想也是,不说话了。林红忽然想到要买的东西。她说记得带点人参回来吧。志平说好。可说完,马上问她要来干吗?林红说送人。志平问送给谁?林红随口就说主任。志平点了点头,说,那我就挑包装好一点的。
林红没想到的是志平一走,自己竟然就跟着肖兵去了趟丽江。这个地方肖兵说起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说不能搂着林红在丽江的街头逛上一回,那他这辈子就白活了。可林红从来没想过要跟他去那里,这次完全是信口说起的,自己都没往心里去。谁知,肖兵第二天就买来了晚上的机票。林红犹豫了很久,连调休假都是在去机场的路上向主任请的。她上了飞机还在埋怨肖兵,你这是绑架,你看,我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肖兵一脸都是灿烂,说,你只要有我就够了。
林红不理他了,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走出机场时还迷迷糊糊的,可等踏上丽江的街道,她就像变了个人,许多感受都是一拥而上,说不出来,但可以清晰地体会得到,从心底深处一点一点弥漫上来,堵住了她,也淹没了她。林红忽然搂住肖兵的腰,她哪儿也不想去,一步都不想走,就那么站在一条空旷的街道上,头顶是一轮明月,脚下的石板上好像刚下过雨。到处泛着暗淡的光。林红总算明白肖兵为什么老是说要来这个地方了。她问肖兵以前跟谁一起来过?却不等他回答,就肯定地说一定是个女人。肖兵不说话,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把林红抵到一堵墙后面,先动口,再动手,到后来就索性把林红按在墙角做了一次。完事后,两个人都很惊讶,睁大眼睛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可谁也没出声。他们又拥在了一起,吻得很无力,也很绵长。
这一夜两人彻夜未睡,他们去河边找了家通宵的酒吧,在里面一直喝到就剩他俩,林红还不想离开,她还要喝酒。她对肖兵说,我要溶化在外面的月光里。
两个人在丽江住了三天,他们白天在宾馆里睡觉,晚上就去古城,在拥挤的人群中接吻,去酒吧里跟河对岸的情侣们对歌,跟他们拼酒。到了夜深人静,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一片月光下时,他们就在迷宫一样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穿行,在那些幽深的弄堂里就像做贼一样地做爱。肖兵像是尝到了甜头,弄得上了飞机还像个没吃饱的孩子,一个劲地说急着回去干吗?林红抿嘴一笑,懒得说话的样子,扭过头去,闭上眼睛又开始睡觉了,但脑袋里面一刻都没停止过,一直都在回想度过的这三天。
林红是忽然意识到的,不能再跟肖兵这样下去了,可就是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回来后有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却每次都被肖兵昂扬的热情塞回肚子里。但林红还是说了,那天下午她没去上班,也没上肖兵的家,她让肖兵把车一直开到城外。一路上,肖兵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头,就不停地问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林红始终紧闭着嘴唇,一直等他把车停稳,过了好一会儿,才脱口而出,说,肖兵,我们就这样吧。肖兵愣愣的,问她什么意思?林红平静地说,就这意思,我们算了,结束了。
林红以为肖兵会有很多表情,会很冲动,也许还会骂人,也许还会给她一个耳光,但是没有。肖兵一句话都没有,就连脑袋都几乎没动一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挡风玻璃的前方,过了一会儿,伸手打着发动机,飞快地调头,汽车低沉地怒吼着,一路飞驰。一直把林红送进小区,送到她家楼下,肖兵都没吐露一个字。林红下车后暗自叹了口气,可等走上楼梯,她发现泪水从眼睛里掉了下来。林红慌乱地打开家门,扑进去,一头趴倒在床上面。
暑期在几场雨后很快结束,天气一下子就凉爽了,天空中每天都是万里无云,马路上的行人仍像走马灯一样,从不停止他们的脚步。林红多少是有点失落的,肖兵没来过电话,也不发短信,就连存取款都不上她那个储蓄所了,可林红每天都要打开他的户头看一眼,里面的款项进进出出,都是在隔着几条马路的另一家储蓄所里办理的。看来他是再也不想跟自己照面了。林红心想这样更好,眼不见,心不烦。但有时候她不这么想,她总觉得肖兵还会来找她,哭丧着脸,像个断不了奶的孩子那样,孤零零地注视着她。
一天深夜,志平已经回家,林红压在枕头下的手机忽然振荡起来,把她吓了一跳,好在志平没注意,他正仰面朝天地躺着,一下一下地打酒嗝。林红摸出手机,灯都没敢开,悄悄地下床,摸黑去了卫生间里,关上门赶紧查看,上面的短信只是一条广告。林红陡然地坐在马桶上,支着下巴在那里坐了很久,也出神了很久,一直到志平的鼾声隔着门缝传来,才如梦方醒,赶紧站起来,两手往上一拉,发现裤衩好端端地穿在身上,自己坐下去时根本就没有往下扒。
志平的鼾声此起彼伏。林红耐着性子一直忍到后半夜,忽然蹬了他一脚,鼾声止了,可不一会儿又一点一点升起来。林红又狠狠地蹬了他一脚,大叫:猪,你还让不让人睡了?
志平醒了,在黑暗中嘀咕:我怎么不让你睡了?
七
秋天同样是个鲜花盛开的季节,但秋天的花跟春天的不一样。林红记得父亲曾经有过一个比喻,那时候她还小,父亲说春天的花是女儿,一到秋天就成了母亲。林红当时不明白,光知道眨着大眼睛使劲地想。现在她有点明白了,时间能把同样的一种花区别开来,对人更是这样子。不过,这些透过照相机的镜头看不出来。花永远是花。照片上的花永远只属于春天。
林红完全是心血来潮,她把MSN重新装回电脑里,把家里的许多花都拍成照片,贴进上面的个人空间,并且每天都记着去更新,就像在写日记。林红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多的心里话要说。然而,林红没想到的是花田错,都删掉那么久了,她还能闯进来,献上一张满山遍野的蓬蒿菊后,她对林红说:终于又见到你了。那语气好像她每天泡在MSN上,为的就是等林红那样。林红没理她。花田错就像个忠实的读者,又像个语文老师,每次看完林红的日志,都要在下面议论几句,感慨一番,有时候一个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