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玛格丽特
作者:畀 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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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睡着个刘副校长。那里早已经不再是娘家了。林红反身回到小区里,沿着草坪一直逛到有个保安上来搭讪,问她怎么了,林红这才发现夜已很深,整个小区里寂静无声。林红朝保安看了一眼,扭头就走。可是,她不想上楼,不想睡觉,林红就是要试一次彻夜不归。最后,她打开楼下车库的门,在一只纸板箱上整整坐了一夜。志平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连电话都没来一个。林红捏着手机一直坐到天快亮时,忽然给肖兵发了条短信,但一按下发送键就马上后悔了,在肚子里狠狠骂了句自己。
四
林红跟肖兵上床时春天已经接近尾声。确切地说,他们的第一次并不是在床上,而是在肖兵的车里。有点突然,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男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一个女人好。虽然,肖兵看上去还是老样子,好像每次约她出来只是为了吃饭、喝茶、泡吧、唱歌,而且常常是一大帮人在一起,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但林红心里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临。林红不是没有想过,许多事情反反复复不知想过多少遍了,想到后来,甚至还有了那么一点盼望。
那天也是这样子,一桌子人吃完了,正在商量去酒吧还是KTV时,林红的手机响了。母亲在电话里说老刘喘得不行了,喷雾剂都不管用,这回非送医院不可了。林红顿了顿,说那就应该叫120,而不是打给她,哪怕找辆出租车也行。母亲火了,在电话那头扯起了嗓子,那我还要你这个女儿干什么?母亲说,他不是你亲爹也是你的继父吧。
林红挂了电话,朝肖兵看了一眼。肖兵二话没说,就开车拉着她去了家里,再拉上她母亲与继父到医院,还帮着跑上跑下,找医生,喊护士,几乎就是他一个人在忙。刘副校长是心脏病急性发作,护士推着他进手术室后,母亲对林红说,原来他还有心脏病,一直都瞒着我。林红没理她,一个人坐在走廊的一张椅子上。母亲等到肖兵离开后,走过去坐到女儿边上,闷了半晌,问那人是谁?林红不出声。母亲等了等,又问,志平呢?你怎么没有通知志平?
林红还是没吱声。这时,肖兵发了条短信来,说他等在下面的车里,如果有事就叫他。林红什么话都不说,站起来就走,像是去上卫生间。林红进了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坐进肖兵车里,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她就觉得累,觉得烦,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想沉沉地睡过去。肖兵同样没出声,等了会儿,他放了首歌后,就势把头慢慢凑过去。林红一下睁开眼睛。肖兵迟疑了一下,慢慢把嘴巴贴上去。林红没有动。他就慢慢地撬开她的牙齿,慢慢地把舌头伸进去。
深夜的地下车库里没有车进来,也没有车出去,只有上面一只老化的日光灯,在那里一闪一灭。肖兵的整个过程都很缓慢,有条不紊,先是嘴,再是舌头,再是手。最后,他放倒副驾驶的椅背,整个人爬了过去,事后也没急着回到座位上,还是趴在那里,捧着她的脸,亲吻她额头细密的汗水。而林红想不通的是自己,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既不害怕,也不慌张,几乎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林红飞快地把整个过程回想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一点感觉。她轻轻地推开肖兵,找出两张面巾纸擦了擦,把自己收拾好,什么话都不说,下车,往电梯口走去。
林红重新回到手术室门口,母亲紧盯着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问她去哪里了?母亲说,你看你脸红的。林红赶紧在自己脸上按了按。母亲忽然拉过她的一只手,换了种语气,说,你跟志平到底怎么了?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还是操心里面那个吧。林红说着,挣开母亲的手,给志平去了个电话,可是他没有接听。志平这天又喝多了,林红回到家里见他倒在床上,一只脚上的袜子都没脱。
从卫生间里出来,林红没有上床,她抱着条毯子蜷缩在客厅的沙发里,又把车里那场性事回想了一遍,才慢慢找到了一点感觉。肖兵还是很温柔的,也很缠绵。林红记得他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有种穿透身体的力量。林红猛然又闻到了肖兵身上的气息,不禁打了个激灵,一下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
后面的几天里肖兵就像失踪了,不见人影,不来电话,也没有短信。林红心想这样也好,就当做了一个梦。她每天上班、下班,回到家里在阳台上摆弄花草。现在是换季时节,是养花人最繁忙的时刻,除了妻给那些植物修剪病枝,给它们通风、遮阳、降温外,还要给不同的花卉打上不同的药水,给它们杀菌。林红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护士,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每个晚上不忙到直不起腰来,是绝不上床睡觉的。这晚,她就是趴在床上时收到了肖兵的彩信,是一朵闪烁的蓝色玫瑰。林红没理睬,关掉手机的电源,抱着枕头重新闭上眼睛。可是,睡不着。黑暗中,林红紧闭的眼角慢慢渗出两颗泪。
第二天一下班,林红穿过马路就见到了肖兵的车。他在车里伸着脑袋笑呵呵的,示意林红上来。林红只当没看见,步子却加快了,可走了不一会儿。就发现一路上有很多人在朝她看。林红一扭头,发现肖兵的车跟着自己,堵在路边上,开得比爬还慢。林红脸一下红了,四下看看,只好一头钻进车里去。肖兵还是笑呵呵的,拿起后座上的一大束玫瑰,放进她怀里,说,有没有想我?
林红冷冷地说,送我回家去。
肖兵笑呵呵的,换挡,加油门,汽车像鱼归大海一样汇进车流里,一直朝前开去。
林红说,听见没有,我要回家。
肖兵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红说,不去。
肖兵扭头看了一眼,说,你想我了。说完,他又仔细地看了眼,又说,没错,想得都生气了。
林红也扭过头来,睁大眼睛瞪着他,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在瞬间涌上心头。她大声说,停车。
肖兵的笑容僵了,把着方向盘开始解释,说他这几天是太忙了,出了件意外的事,忙得他都快焦头烂额了。林红不想听,抱着花看着车窗外,看了会儿,按下车窗,一把就把花扔了出去。林红说,你停不停车?你不停车,我就跳出去。
肖兵说,你听我说嘛。
林红不理他,用力推了几把车门,车门显然是自动上了锁,她就回过身来再次瞪着肖兵,可是眼睛不争气,莫名其妙地湿润起来。
肖兵绕了个大圈把车停在林红的小区门口,他拉起手刹,小心翼翼地看着林红,那眼神如同犯错的孩子。林红并没有下车,低着脑袋坐了会儿,像是在思考,等到抬起头来时,她的脸色一下子雨过天晴了。林红伸出手用力往后一捋头发,嘴角的笑容也挂上去了。她问肖兵,我们去哪儿吃饭?
肖兵愣了愣,赶紧说,农家乐,我早订座了。
五
事实上,肖兵是个职业赌徒,同时兼放高利贷,用他们道上的话说那叫“放炮”。一个“炮”就是一万元。这些,肖兵从没主动说起过,都是林红后来一点一滴体察出来的。虽然,肖兵把家布置得就像个白领的公寓,每个星期都有钟点工上门来收拾,可林红随便拉开一个储物柜都能发现扔在里面的麻将、扑克、牌九与骰子,而且,隔三岔五的,他都会“失踪”好几天,如同人间蒸发一样,音讯全无。这些,林红同样闭口不提。许多事情想明白了就永远不会有疑问。林红每次一进门就上卫生间里去洗澡,完事了再洗一个,可回到家里还是忍不住要洗澡,好像上床就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