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２１世纪诗歌精选之十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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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在你的骨头里留下伤痕
这是一条干净的河流
这是一条干净的河流水清见底
铺满沙子的河床向两岸延伸
混杂着卵石一直到看不见的边际
在青山挡住白云的地方河水会想办法
穿过去在切削的山上留下绝壁
有一群孩子正在拐弯处洗澡
他们呼喊的声音被放大混合
从绝壁上反射出尖利而含糊的回音
我踩过脚印的沙滩
已被河水冲走了几十年
如今在这里折腾的
是另外一群孩子
青龙河有足够的水任他们戏耍
当他们玩够了长大了老了
时间和尘土联手将毁灭了他们的记忆
我似乎看见了从前的一幕：
太阳已经偏西向东展开的
悬崖开始扩大它们阴影
青龙河暗淡了慢慢隐藏起流水的光辉
我再次有了眺望河流尽头的想法
当傍晚的炊烟阻挡了我的视线
我的眼睛无由地蒙上一层泪水
一棵高粱
秋风从山坡上刮下来经过收割后的田野时
把仅有的一棵高粱按下去又让它弹起来
这是一棵瘪高粱至今还是绿色
在霜冻以前它是结不出籽粒了
但农民还是留下它希望它多熬几天
也许会有收成
在大片的开阔地里这棵高粱没有伙伴
它必须自己对付一切这个孤伶的
小家伙只剩下三片叶子
却如两肋插刀的侠客在秋风里独行
风把它按了下去
如果有必要风敢折断它
但我确信它之所以站在地上
是因为再大的风也拔不出它的根
它不是一个坚守者而是一个遗孤
在与秋天的对抗中它注定是失败者
但它接受了命运
许多天后农民也许忘记了这棵高粱
也许不值得收割彻底抛弃了它
当我再次见到它时它已经枯干
但依然立着用尽了全身的汁液和最后的力气
大解，现居石家庄。
春游记（外三首）
叶丹
春末，火车像一尾蛇，在皖南的腹地里滑行
势如破竹地，攻破了一串小城的黄昏。
你，类似于返乡，你是这故国的情人
靠着窗：景色葱郁。伪装的少年，肌肤不痛，也不痒。
小桥。群山。在旷野上，飞鸟少得可怜
它们全都逃进你的记忆：电线杆之间挤满了燕子和风。
春色渐深，你我的呼吸停滞在草尖，滑不下来。
冬天，下午五点钟的乡村即景
不仅仅是落叶，凋敝了皖南的面目。
下午五点钟的暮霭，罩住了丘陵的颜色
炊烟四起，点着了乡村的夜晚
乌鸦同往年一样，在雪白的林子里结队
成群地，抽出黑色的呼啸
掠过头顶，腊月的风带来的悲苍
越堆越厚，压迫着我
五点钟的影子，难以掩饰的破碎和沧桑
现在，五点钟已过，我像是在撒谎。
我在皖南，我已消失。
地方志：岩寺
岩寺镇，那座顶部长满野草的文峰塔。
虽没有镇刹的宝物，也未有倒塌的迹象
挺直了腰杆，静立在河畔。拦着风
以免惊醒打瞌睡的小沙弥和一盏通夜的灯
三十年前那位吃斋，烧高香的僧人
用它熟读经书和清规戒律，甚至于风尘
他在记录本镇的史书上占据着一页粗糙的纸
大荒那年，为了避免去西天，被迫
出走寺庙，逃往皖南的深山，隐去法号
还俗，用生僻的姓名，娶妻，自食其力，生子
种黍谷。临死，叮嘱要把他与佛珠埋在一块。
结果隔年，坟边长出了高高的紫檀木。
皖南记事
南方的下半夜。有一列奔走的火车
从几叠山以外的铁道口经过
轰鸣声擦破了守夜人的沉默，煤油灯罩应声落地
玻璃碎片和打更声并列着窜进他瘦缩的胸膛
一阵绞痛和一阵悲凉
火车在远处，越开越慢，像是撞上了一段柔肠。
叶丹，现居上海。
乡村生活或葬礼（外一首）
李拜天
仿佛人生的意义，就是为了这最后的葬礼
庄严、隆重，任何人无法动摇。乡间生活
的老人，似乎一辈子没有过这样的礼遇
他可以不留遗憾的走了。一生的忙碌、艰辛
操劳、煎熬，受到所有亲人的朝拜和众乡亲的尊
敬
还有什么仪式比这更重要？慰藉心灵的寒风
在冬日里排着队，吹吹打打，把温暖送往墓地——长眠
一生得以盖棺定论，野草才能在命运的坟茔里一岁一枯荣
无师自通的痛苦
万水千山，那匆匆的一眼
相聚，就够了。我知道幸福的背面，
别离，总是无师自通，围绕刻骨铭心的
总是最大的快乐和痛苦，夜晚
抵达，爱情因痴情而神秘
满天的星光，除了你我，谁人能懂
为了迎接这个夜晚的到来，细心的白河
停止了多年的流动——冰封了一冬的声响
所有人都躲进家中，为我们腾空街道
让我们的爱情畅通无阻……
我不能继续写下去，因为我知道
我不能让时间停下来，让无师自通
的痛苦复活
李拜天，现居成都。
小书房（外一首）
勿
蟋蟀是从墙角，或墙根
爬过来的。琵琶声，或远、或近
出自一叶孤舟内，怨妇之手
白发不知怎地，突然从镜子里冒出来
还有一夜的惆怅，仍，滞留在
凌晨一杯残酒中
美人呢，美人嘛
美人在画上
轻咬朱唇、蛾眉紧蹙的样儿。她酥胸微露
项上一颗痦子
乃画龙点睛之笔
废墟
月亮在废墟的上空
照耀着相爱的人
他们曾经目空一切地相爱
脚下的废墟
见证了他们相爱的过程
他们说：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脚下的废墟是很久以前的废墟
月亮挂在天空照耀相爱很久的爱人
勿，现居山东菏泽。
一个乡镇的民生工程（组诗）
寿州高峰
卡
棉农老王用两根手指头
摘完地里四两棉花
他的头就晕乎了
再没力气拔下千斤的棉柴
他在梦里反复娶着老婆
责备云聚云散的儿女
公元2007年的秋天
他有了对象，村里的低保对象
一日无忧的三餐
他吃点小菜喝点小酒
白天晒免费的太阳
晚上抱个热水焐子
月底了，喜好赶集的他
天天磨蹭信用社门前的石头
等着远在北京的中央财政部
往他攥在手中的卡上再注入一笔资金
敬老院
窗外飘落的薄雪
像在大地冻伤的肌肤上
抹的一层令人眩晕的膏药
麻雀骑在电线上
它们向下俯视
稻草的余灰和冰冷的牛棚
一再留念的山川、河流和村寨
高岗上红砖垒砌的敬老院
像是穷人的宫殿
看上去还有些温暧
是的，穷途末路的人
从庐剧的唱腔里找到了地址
妥帖安放骨头的窠穴
如厕乐
大水来得又凶又陡
直接上到了房梁
水退如抽丝
厕所的瓦脊上
一条花斑蛇和一只老鼠对峙着
秋天，海拔23米以下的乡村
享受着移民搬迁的补贴
大水冲掉的龙王庙也搬到了岗上
吃饱饭后，也不去烧香
他们喜欢蹲在新盖的厕所里
感觉比以前的堂屋还要亮堂
领到免费课本的许小禾
这里刚消灭掉一个词：D类危房
油亮的黑板刷的是新漆
吊在槐树上悠悠的老铜钟
换成了猴急的电铃
现在不光是许小禾
王小禾、李小禾、张小禾……
他们都能领到免费的课本
还有吃饭住宿的补助
大米饭，炒肉丝两块钱一份
正在成长中的革命接班人的身体
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寿州高峰，现居安徽寿县。
一辆老式自行车的回忆（外四首）
辰水
记得自己在五六岁的时候
父亲用地排车从枣庄拉回来一辆自行车
金黄的“金鹿”牌镶嵌在车身上
钢把、钢圈闪闪发光
父亲在打谷场上一遍遍地练习着车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