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1期

环线车

作者:田 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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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地说,蛮好蛮好,尖细鳖,你的照相技术看样子又长进了。一些饭粒自他嘴角喷溅出来。他再把脑袋杵得近点,看清楚了,忽然就说,不对啊……
  我最怕听到王常质疑的声音,但仍然听见了。我晓得,王常最会挑毛病,从而把价格压低。我问,肥肠,哪里不对咯?王常把很失望的表情做得十二分到位,说,尖细鳖,这活你白干了,你拍的照片一点用处都没有。我一时愣得说不出话,盯着他看,看他讲出什么样的理由。他却说,你还要继续跟那个男的,看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搞事,再拍。如果还是照片上这个女人,你就不要拍。我问,为什么?他撇撇嘴说,还没听明白?照片上这个女人就是款婆本人!
  看样子他不是骗我,桌面上的照片被他推了过来,一张都没拿。王常要走,我拽住他说,肥肠你带钱了吗?再给我一千块,我继续跟踪他。他妈的,我怎么知道这女人是梁有富的老婆?她脑门上又没盖梁有富的戳,屁股上又没贴结婚证。王常拍开我的手说,没有别的办法,你只有拿照片来换钱。兄弟,我手头也紧。你这次的照片拍砸了,我也要断两天炊。我手刚一松开,王常就甩开步子下楼梯,生怕我再拽住他。
  回去时搭七路车。到租住的房子,拧开房门就看见小妍满怀期待的脸。早上我告诉小妍今天会去取钱,并自以为保守地说,能拿五千块钱。现在我告诉她没钱,生意砸了,王常一分钱也没有给我。这女人根本不相信,她把我衣裤兜都摸上一遍,甚至里裤都搜遍了,还是不相信。她在我一个衣袋里找出一张银行卡,扬一扬,说,尖细鳖,你把钱存银行了吧?这张卡里只有几块钱了。为了让小妍相信并彻底死心,我把卡夺过来撇断,然后跟小妍说,现在你该信了吧?她脸上顿时失了颜色,骂我是骗子,然后拽一个包出门去。
  第二天晚上小妍回来以后变本加厉,神情激动地把我数落个没完,还伤心地哭了。因为昨天她推算出一组组合号,可以搏到一注一等奖,奖金会有好几万。她昨天等我的钱买这组号码。我觉得没有什么遗憾,买彩就是有这种规律,推算出来却没有花钱买的号码,往往是会中奖。如果当真把这组号买下来了,那么摇号时某个彩球往往会哆嗦一下,不肯滚出来,整组中奖号码就会为之改变。我准备拿这些道理去劝说小妍,但她不肯听,她觉得自己掉了几万块钱。晚十二点她再次摔门而去,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没有追出去,相信她很快就会回来。对女人我并不里手,但小妍这样的女人我还是拿捏得准。
  第二天我睁眼时小妍果然已经回来,还给我带来热腾腾的灌汤包子和一塑料袋豆浆。
  你醒了?没事你就再睡一会儿。她冲我说些知冷知暖的话。我喜欢吃灌汤包子,就像她喜欢买彩票。吃包子的时候她先是用力憋着想让我先说话,但我吃得很香,懒得说话。
  那天小妍不用上班,我看看时间不早,也不想出去找事做。在床上赖着,我心情忽然坏了起来,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划算。我花耗太多时间,还产生了一些费用,工钱和费用都应该算入成本。如果我在朗山的小招待所搞了那个女人,这笔钱也应该打人成本,我就亏得更大了。这成本怎么算也有两三千,王常却只给我一千。再说,王常事先没有很好地履行告知义务,我弄出的误会和他有直接关系啊。既然这样,这次失误不应该由我承担所有责任……
  我不是经常发呆,一旦发呆,小妍就看得出来。她问我脑壳里在想什么事了,我告诉小妍,王常没理由不给我钱,我打算去跟王常讨要这笔钱。让他把五千块钱全数付给我不太现实,但至少他还得再给我两千,这对双方来讲都很公道。小妍担心地说,要是他不打算给你怎么办呢?王常是混社会的,躲债的办法总是比要债的办法来得多。我说我会打他一顿。要是他以我打了他一顿为借口赖账,我就再打他一顿。小妍说,那你要考虑好了,打得赢再打呀!我笑她瞎操心,提醒她别忘记我是个当过兵的人,她脸上担心的表情这才淡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把王常的手机拨了无数次,总是不在服务区。这使我心情日益烦躁起来,打算去他的事务所找他。那天我去到王常的事务所,抬头看见门梁上的招牌已经换了,换成“苹果英语俱乐部”。我以为王常又换了新招对付工商局的盘查,走进去只看见一些年轻的女人,张口就跟我摆外语。我问她们,以前租这门面的王老板哪去了。妹子这才把舌头转过来,用中国话告诉我说,他老早就不在这里了,公安局也来找过他。
  这时我才确信,王常已经隐身了。据我所知他十三四岁就开始借债躲债的生活,日后敢麻着胆子开侦探社,是因为他寻找那些试图躲藏的人很有一套,别人藏身的方法他大都体验过。王常存心躲藏的话,大概只有给福尔摩斯镶上西德狼狗的鼻子才能找着。
  接下来一段时间没事可干,出去又没钱可玩,只好窝在屋子里睡。小妍并不愿看见我睡懒觉。雨季已经开始了,空气潮而霉,小妍很担心我在床上睡出病来,死活把我拽起来,陪她一块上班。她让我陪着她在环线上一匝一匝周而复始地行进。坐在七路车上,我时不时会想起梁有富。当大量座位失去臀部磨擦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个男人,觉得他应该坐在某个位置上。陪着小妍卖票的那些白天,我试图能够碰见他,哪怕一次。某天下午我似不经意地问小妍,那个梁有富,就是被我拍过照的那家伙,好像一直没有看到啊。
  小妍警惕地看着我说,怎么想起那个人来,你是不是想拿那些照片……我赶紧说,你怎么突然变得敏感了?我只是随便问问。小妍表情仍然怀疑,嘴里却在夸我,那就好!
  是啊,我暗自地想,难道仅仅是想见他一面吗?我有这点不好,亏本的事不愿意做。如果想看裸照,上网找找,要多少有多少,要多裸有多裸,像猪肉案子一样,找哪一块就拎得出哪一块。手头那堆裸照,拿来欣赏的话我实在看腻了。我相信这些照片能够产生一些经济效益。照片上的女人如果看见这些裸照,难道不担心自己那么多白肉晾在外面受风凉吗?
  那天早上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我估计会有什么好事。到中午时一个陌生电话打来,一接,却是王常。我想这就对了,得揪住他要钱。转念一想,揪住他了,他未必就肯给。再说,他随身能带多少钱……王常,我还是要跟你旧事重提。我性子急了一些,他刚说他是王常,我就抢着讲话了。我说,上次那堆照片,我自认为干得非常尽心尽力,你是人的话就应该把那笔工钱全付给我。你穷穷一两顿饭,我穷就会断掉半个月的炊烟……王常打断我说,那堆照片还在不在?我继续摆明自己的态度:退一万步说,四千你不掏,三千块钱是少不了的。王常说,一码事是一码事。我问你,上次照的照片还在吗?我说,还在。他爽朗地说,你拿照片过来。我身上带的现钱不够,马上找别的人凑一下,三千块钱今晚给你……你知道别人欠我多少钱吗?你这点钱跟别人欠我的钱比,算个鸟啊。
  我不想把问题搞得那么复杂,对他说,王常,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说个时间地点。他就说了一家茶馆的名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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