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1期
环线车
作者:田 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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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信箱,忽然发现束心蓉回信了,夹在几封垃圾邮件中间。我把她的回信点开,内容很简单:你想怎么样?
我一直都在等她的回信,等着她问我想怎么样,偏偏这一晚她将信回了过来。过两天,我应该是去替她开车,做她的私人司机。我一直想告诉她我想怎么样,但现在突然改变了计划。我的回信也非常简单:我想想再告诉你。发送出去以后,我突然意识到是她言简意赅的风格影响了我。能用一个字说明白,绝不用两个字,这是多么牛逼的品质啊。
束心蓉竟然躲在某台电脑后面等我,很快就飙了一封信过来:你到底想怎么样?无非钱嘛,多少?王常,你这么做是有失厚道的啊。她以为我是王常。这让我开心起来。我冉发一封邮件过去告诉她,我不是王常。她马上回复:好,你不是王常。王常,我从来没有这么宽厚地对待过谁。我再给你一笔钱。前面那十万给你买房,再给你十万买车怎么样?OK,不管怎么样,约个时间地点,我们先见上一面。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不是吗?
这时我才知道被王常当大头娃娃耍了一把。他三千块钱买下那一堆照片,拿到束心蓉那里转手卖了十万。如果看见王常,我想我会扑上去一顿乱咬。赚了九万七,狗日的打什么疫苗都够了。我给束心蓉回信:今天身体欠安,还是改日见面的好。之后我就把邮箱关掉了。
我心里有气,摁开手机找了找,上次王常打来的电话还存。我拨过去,却是关机。
王常的手机从来都很难打通。那以后我又拨了多次,总是关机,也没见说停机。终于,他在一个傍晚把电话拨了过来,问我找他有什么事。我问他现在在哪里,他一笑,说现在在湖区找到一桩好买卖,收老鼠。湖区正闹鼠患,他找辆车在湖区收购老鼠,要活的,装在铁丝笼里拉到广东沿海,翻几倍地赚。
怎么干这些小贩勾当了?我说,肥肠,你这是在浪费聪明才智。你天生是干侦探的料。王常大气地一笑,说,手下有你们这帮人才,于侦探社确实是很来劲。但是犯了政策,没有个正式身份,搞私人侦探倒有点像是当老鼠,成天钻阴沟找活路。呶,现在多好,我成了捉老鼠的。尖细鳖,有没有兴趣?过来跟我一块干吧。你的能力我倒是信得过的,三光那苕货想跟我干我都不要。我阴阴地一笑说,肥肠,你倒是逍遥自在,现在束心蓉正到处找你。他愣了一会儿,问我,她找我什么事?你哪里听来的?
现在我在给森诚地产开车。我抬高了声音质问他,你说,从我手里买的那堆照片你他妈转手赚了多少?他顿了顿,说,也就,也就万把块钱……
还骗我,你真是黑得可以。我佯怒,其实心里憋着的气不知哪时消掉了。王常这浑人场面见多了,嘻嘻哈哈地搪塞过去。他说,尖细鳖,就当是救我一条狗命好了,你晓得我欠别人多少钱吗?那些钱在手里还没焐热,转眼又不是自己的了……尖细鳖,你不会卖友求荣,把我供出来吧?我大气地一笑,说,肥肠,你不仁我不能不义。我嘴巴铁紧,但以后你也少跟佴城的熟人打电话,别人说不说我可保不住。王常说,王尖我就知道你是够意思的人!
挂了电话,他还发来一条短信:等我赚上几笔,再找个高档的地方请你狂开心!
我第一次给束总开车是在那天下午,她去“芙蓉阁”赶一个饭局。我把车停在正门前面等她,见她来就去把车门拧开。坐进驾驶副座,她斜乜我一眼说,好像在哪见过你。我正要回应这句话,她已经把手机架上耳朵眼了,另一只手示意我不要说话。到了芙蓉阁,束总下车,同时告诉我呆在车里等她。过一会儿她叫一个服务员拿一份盒饭过来,菜倒是不错,我吃出口味,自己跑进去加了一份饭。饭局过后这一帮人照例还得K一顿歌,去了佴城最豪华的“大地飞歌”,那地方价格奇高,其经营理念是虽然佴城属穷辟落后的地区,但佴城的消费一定不能穷,要勇于赶上海超深圳。佴城人通常管那里叫“大地飞刀”。我不能进到包房,只在大厅里找个位子坐下,喝茶,听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鬼哭狼嚎。好几个细脚伶仃的妹子进到她所在的那个包间。K完歌以后我把她送回森诚世纪花园,半路上她叫我停车。她走出去,像是要散会儿步,实际上不是。她不紧不慢地走到路边绿化带,突然把脚迈开,跨过女贞矮栏,跑到后面一棵樟树下剧烈地呕吐起来。我眼光一直跟随她,觉得她非常沉得住气,也非常有表演天赋。在她呕吐前的半秒钟我也丝毫看不出她将会干什么。
但我不喜欢这样的女人!这么一想我自己就笑了,她是用来让我喜欢或不喜欢的么?
到了森诚世纪花园的门口,她就叫我下车打个的回去。她把车开进里面。
当晚回到家中,我就给她发了一封信。我告诉她三光的账号,叫她先往账上打两万块钱给我玩一玩。我向她保证这笔钱到账以后,两个月内绝不提别的什么要求。在信的末尾,我当然会提醒她不要报警。干完这事,我回到床上转瞬就睡,死沉死沉,而且还梦见了钱。三十岁以后,我梦见钱的时候比梦见女人多得多。
第二天我带着一种很悠闲的心情坐七路车,去到森诚地产。我想看看束心蓉会是怎么样的表情。森诚地产今天有个活动,请了一帮乐队还有数支夕阳红的腰鼓队或者花伞队,要沿着环线走上一圈,为一个即将开盘的商住小区做宣传。束总很忙,也是精力充足的样子,我看不出丝毫的异样。我想,她在我发信件以后还没打开信箱。公司的大厅忽然堆满了人。在我站的那个位置并不适合观察,她时而浮现出来,时而淹没在人堆里,像一条鱼。
中午和整个下午她都在酒局上,有四趟。我掐指帮她算的。她坐在车上的时候还推掉了两趟,要不然她得喝六趟。其中的两趟酒看似与她生意无关,一趟是地产局老总老远来了一帮亲戚,一个电话要她也去作陪。另一趟是公安局的人,她推了一阵没有推开,最终还是去了。喝最后那趟酒还是在芙蓉阁里面。又是这个破地方!来之前她已经支撑不住,几趟饭局下来谁都扛不住酒。这时她打个电话,叫梁有富过来。她喝多了就会想起梁有富,想起她和他是夫妻,适合做贴身的照顾。
梁有富拖沓一阵才来,穿圆领白T恤,下着沙滩裤,皮鞋依旧是踩塌了帮的。白T恤前面印着切·格瓦拉毛茸茸的脑袋。格瓦拉精神气十足甚至有些亢奋,而梁有富睡眼惺忪,两者对比鲜明。他下了的士就跟我打招呼,要我带他进束总订的包厢。进去的时候束总正在主动出击,用灯罩般大的玻璃杯跟人碰红酒。见到梁有富她脸色就变了,因为喝了酒表情藏不住。她问他,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你返老还童了是不是?梁有富怔怔地站在进门的地方,扭头看看我,腼腆地笑起来。一个警察把他扯过去碰酒,场面这才轻松下来。他们喝开了,我走出去站在芙蓉阁外面的一个水池边抽着烟,不多久梁有富就出来了,径直往外面走。我迎过去问是不是要坐车,我可以送他。他拍拍我说,没事,我喜欢搭公共汽车。
晚十点,我还站在水池边等,音乐喷泉乍然动了起来。过不多久,她一个电话敲来,要我进去。我估计她喝得不行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