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1年第3期
雷立刚小说诗歌专辑
作者:雷立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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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切,不舍得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于是,我连忙说:
老杨脸色微微红润了一瞬,眼角似乎稍稍掠过了一缕慌乱,但随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恢复了正常。他长长地呷一口茶,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你指的是什么事儿——什么其实没啥?”老杨认真地摊开文件,说,“小伙子,说话越来越让人听不明白了。”
而后,老杨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丝不苟地工作起来。这使我非常汗颜,哎,看来我这次又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处长之腹了——怎么能为这点鸟屎般细小的问题,耽误宝贵的工作时间呢?对老杨这种有觉悟的领导来说,这点小事,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经过平静而漫长的三个月后,我发现我又错了。作为一个处长,事无巨细,都应有一本流水账才行。怎么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事儿再小,都要认真对待,这是老杨做人的原则。涉及到原则,当然就不能打马虎眼,恰在这时,机关又招考了几个公务员,其中,我们处就新来了个小秦。于是,老杨顺理成章地对我说:
“小王呀,我们要多帮助新同志呀,小秦才来,对电脑要多熟练熟练,你看,是不是由他来负责电脑,你呢,还是坐回原来的那个位置上去,好不好啊?”
我当然只能说“好”。于是,绕了一小圈,又回到了最初的座位上——或许,不太熟悉机关特色的人,不会把坐在哪里当一回事儿。但是,至少在我们机关,这其中却大有奥妙。如果哪个副主任科员之类的小干部,能够坐在处长对面,这就暗示着他(她)颇得处长青睐,有可能行情看涨,机关里其他有眼力的伯乐,也就可能因此高看他(她)一眼,在他(她)这只“潜力股”上做点儿“长线投资”。如此一来,众人拾柴火焰高,其日子也便自然越来越好过了。
总之,有幸与处长相向而坐,无疑是一大机遇,而我这个稀里糊涂的王小五,却如此没心没肺地任宝贵的机会溜走了,让小秦轻轻松松地就捡到个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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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秦和我一样,也是个没什么背景和关系的外地留京研究生,也是靠着公务员考试
“杨处长……这……其实,其实也没啥,我也常这样……”才进了机关。但是,人和人是不同的,小秦显然比我聪明得多。刚一来,他就表现出人见人爱的谦虚谨慎。他的热情和诚恳感动了每一个人,以至于一个退休老干部,多次向他建议,干脆就别姓秦了,秦桧就是姓秦的,还是姓雷好一点,平时大家就可以简称他“小雷”,就像当年雷锋的同事们喊雷锋“小雷”一样——“反正你和雷锋也差不了太多嘛”,老干部最后总结说。
小秦当然不会因为一个退休人员的表扬就骄傲自满,他再接再厉,每天,依然是全机关第一个上班的,最后一个下班的。平时,依然抢着打开水,争着抹桌子。而且,逢人他都还会脆生生地喊一声“老师”。
最初,每当小秦喊我“王老师”,我都摆一摆手:“大家都是同龄人,我不就早来一年么?算什么老师呀,千万别再喊了!”
小秦就说:“是,王老师。”
古人说得对,伸手不打笑面人,渐渐地,我就听习惯了。后来,甚至觉得,王老师这个称呼,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作的,可这时,小秦却稍微作了点修订,他喊我:
“小王老师。”
我心里多少就有点不大乐意了。还说是雷锋呢,雷锋会这样前后不一致吗?不过,本来,怎么喊我是人家自个儿的事儿,我能强迫别人吗?何况现在的小秦,宝座已经坐稳了:他坐在处长的对面,不时与处长热烈地讨论着工作中的难点,有时,俩人甚至还就诸如足球、天气、彩票中奖号码等展开友好而激烈的辩论,显得十分融洽。
我非常纳闷——从前,我也在老杨对面坐过,怎么就没能和他打成一片呢?通过长期而审慎的观察,我终于找到了原由:不知从何时起,老杨和小秦常虚掩着门,_一边喝茶,一边品味着各自的“六味地黄丸”。偶尔,他们还互换几粒,并由衷地相互赞美。
一个说:“自古英雄出少年,还是你的好吃!”
另一个说:“哪里,哪里,姜还是老的辣!”
这下,我终于心服口服了。我那点微末道行,在这里算得了什么?谁叫我言行不一致,嘴上说着“我也这样”,但却不用行动来与老杨培养共同爱好呢?现在的人,不仅看你怎么说,更要看你怎么做。光说不练,占着茅坑不拉屎,不但没作用,反而有负作用。何况,许多事情,是只可做,不可说的,而我却那么久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如此看来,我在机关里地位的进一步下滑,已是大势所趋了。
果然,没过多久,小秦就开始喊我“小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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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小段时间,小秦虽然还是那个小秦,但他却似乎取得了某种命令我的权力。我也不知道他依据的是什么,反正他经常就这么发号施令:
“小王,把这个通知打印一下。”
我当然理解小秦,他也是一片好心,为领导分忧罢了。可是,毕竟我也是国家干部,不是聘来的打字员,所以,打得多了,我也要抗议一下,有时,甚至还耍点小性子,罢一下工。对此,小秦总是宽厚地一笑,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
但没多久,部长就亲自找我去了一趟。你不知道,在我们机关,部长很忙,我们普通干部轻易是见不着的。部长见了我,非常和蔼。“小伙子呀,近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部长的话语重心长,“如果有什么问题,需要组织上出面的,尽管说,但是,工作还是要好好干啊。”
出了部长室。虽然我并非冰雪聪明,也立即明白是小秦在向组织上客观汇报我的情况,当然,或许也用了一点夸张的修辞手法。可是,我一点也不怨小秦——处里就我和他两个年轻人,他不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还有谁可踩呢?连牛顿都要踩在巨人的肩膀上,何况小秦呀。
总之,在机关里,不是踩别人,就是被别人踩,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而我,虽然并不怨恨小秦,但毕竟不是受虐狂。我渴望过那种既不踩人也不被人踩的生活。所以,我开始认真考虑离开机关的可行性了。为此,经过调研,我专门列了一个表格: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我发现,世界虽然很大,但属于我的天空,却并不宽广。于是,对于下海,我迟疑起来。不久,传出一个消息:机关将赶在房改前开一趟分房末班车!这,决定性地使我打消了辞职的念头。
周末,我专程到香山去了一次,无比虔诚地恳求菩萨:“可怜可怜我,分套房子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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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了菩萨之后,一切似乎都有了起色。分房的具体措施虽然还没定下,但房子肯定是要分的了。我们这单位,没别的优势,但住房的确比较宽裕,理论上讲,每个无房户分一套,都还有剩余。
同时,我还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兼职。说来好笑,有一次,我看到民办高校“成功大学”在报上打广告,说是招一个教生物的兼课教师。当时我的震惊不亚于听说有人发明了“永动机”——居然有民办高校办生物系?将信将疑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