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1年第3期
雷立刚小说诗歌专辑
作者:雷立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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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就当最不先进的;不当最好的,就当最不好的……
反正,从那以后,我就经常主动跟老杨闹别扭,他掏鼻屎,我就大声地说:“啊,杨处长,今天掏出来的鼻屎,比昨天的多一点没有?”他说“小秦这段时间工作很有成绩”,我就说,“是啊,小秦这一阵子‘六昧地黄丸’吃得特别多。”久而久之,老杨一见我就高挂免战牌,而我则不依不饶,平均每半个星期找老杨吵一架,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高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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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让我们回到小说开头的那个狗日的星期五吧。
现说起来,其实我已经有好些天没跟老杨吵架了。三天前,老杨突然神秘兮兮地将我叫进他的办公室,然后,很难得地说,“小秦,你先出去一下,我单独跟小王谈谈心,”再然后,学着列宁的样子,说:“小伙子呀,你还年轻,什么事都要慢慢来,别急,一急就不好了,只要你不急,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我当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呢?我正在思考着,就被老杨用耶稣般居高临下的微笑打发了出去。随后,连续三天,我越想越不是个滋味,狗日的,我这是怎么了?别人随便给我画个饼子,我就以为真能充饥,我也太窝囊了吧?我决心好好找老杨大吵一次,以雪前耻。但这几天老杨都在开会,说是要星期五下午才回来。于是,我就在办公室里等,等啊等啊等,等得我越来越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太阳都快下山了,偌大一幢办公楼,人走得干干净净,老杨似乎终于回来了。我因为等得太久,心里冒火,立即扑上前去,气势汹汹地说:“老杨(咦,我怎么不喊他杨处长),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老杨似乎吃了一惊,说:“你怎么现在还没走?”
“你管我什么时候走?这又不犯法!你总是什么都想管,该你管的你管,不该你管的你也要管,你又不是希特勒!”我说,“我真希望你这种人自动消失!”
“我不会自动消失的,”老杨说,“除非你杀了我,怎么,难道你想谋杀我?”
“我——”我其实从来还没那么想过。我从来就不是个心狠的人,别说杀人,杀只鸡我都下不了手。
“你别乱来,”老杨似乎有点紧张,“机关里就你老和我吵架,大家都知道你和我关系不好,我死了,谁都会怀疑你谋杀了我。”
他不这么说,我还没想怎么样;他这么一说,看他这么害怕的样子,我倒偏想吓一吓他。于是,我随手拿起一个订书机,向老杨掷去。老杨一闪身,似乎要躲开,没曾想,脚下一滑,摔在地下,脑袋正好撞在墙角,太阳穴那儿渗出血来,身子动了两下,死了。
11
这下,我有点急了。出了人命,怎么办呢?
很显然,我并没有谋杀老杨,他是自己摔死的。可是,正像他所说那样,机关里,谁都知道我和他关系不好,现场又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人人都会把我列为第一嫌疑对象,我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我没有谋杀老杨的。
看来,只有让老杨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才行。那样,机关就会在报纸上打一个寻人启事,大家的目光都会放在外面,谁也不会注意我。只要过上四年,老杨的家属就会到法院去申请“宣告死亡”,然后单位可能会为老杨开一个追悼会,再然后,大家就会把老杨忘记……
这对我来说,无疑是最安全的。我决心先把老杨的尸体弄出机关大楼再说。我突然想起,在我的办公桌里,有一把小锯子和几把钳子、解刀之类的工具,那是我在最初以为自己分得到房子时,为将来对住房进行日常维修而兴冲冲购买的。但后来它们却只能屈居在我的办公桌抽屉里。如今,它们终于派上了用场:
我先是将老杨的脑袋锯了下来,在我锯老杨的脑袋时,他的脸上似乎一直凝固着诡秘的笑意。我只好也冲他笑了两下。随后,我开始锯下了他的胳膊和腿。老杨的腿很长,胫骨很硬,半天都锯不断。我开动脑筋,用解刀撬开他的膝盖,才终于将下肢分成了两截。随后,我找来几个塑料袋,将分解好的老杨包裹得严严实实,又用报纸再包两遍,终于,它们像金华火腿一样,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了。
我清洗好工具和地板后,便带着老杨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机关大楼。老杨的躯干比较沉,所以我很快就找了个垃圾堆处理了。随后,我将老杨的手臂放在谢霆锋“FM365”广告牌下,将老杨的小腿放在章子怡“联想同禧”广告牌下,将老杨的大腿放在朱茵“爱普生打印机”广告牌下。最后,就只剩下老杨的头,还在我腋下夹着了。
12
我夹着老杨头,走了好一段路,突然想起,按惯例,这个晚上还要去讲“法医
学”课。时间显然已晚了一点,但去一下还是必要的,这毕竟涉及一个工作态度的问题。哪怕是杀了人,该干的工作还是要干的,何况,我并没有谋杀老杨。于是我赶紧拦了个的士,直奔“成功大学”而去。
人一忙,就易出错,老杨的头,被我一不小心忘在了车上。下车后好一会儿,我才终于想起。我的心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沮丧:那个的哥对我印象很深,他肯定记得我的样子,很快,公安机关就会找到我,质问我为什么要分尸,他们会有更多的证据证明我犯了罪,而我,将更加无从辩解。
就这样,我越想越灰心,慢慢踱进教室里,这时,班上早已闹成了一锅粥。我心情糟糕透了,“嘭嘭”地用拳头敲桌子。“上课了!”我说。
可是,没有一个学生理我。
我大声说:“今天讲第八章第三节:碎尸的检验。”
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吴大帅正在讲笑话逗麦小美开心,陈多多一脸醋意地在一旁傻笑。
我心里突然又涌起一阵烦躁,这个世界太弱智太莫名其妙了,到处都是赤裸裸的欲望,到处都是虚荣和浮华……我第一次那么真切地理解了梵·高,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割下自己的耳朵了。无论古今中外,这个世界从来就是平庸者的乐土,而对于不甘平庸的人,永远都是地狱。地狱里的一切,包括自己,包括自己的耳朵,都不值得珍惜。那么,割下来又有什么要紧呢?
这么想着,我更加感到什么都无所谓了。“静一静,”我平静地说,“让我们都来看看,碎尸是什么样的。”说着,我从钥匙圈里取出锋利的瑞士随身小军刀,效仿梵·高,仔细地割下我的右耳朵。然后用鲜血染红的手捏着血淋淋的耳朵,放在了麦小美面前。 “送给你。”我说。 麦小美惊叫一声,立即吓昏过去。 “好,让我们继续。”我回到讲台上,又用刀子挖出了我的左眼。
“哇,原来眼球是这样的,真精致呀!”我用剩下的右眼仔细地观察着说。
学生们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吴大帅还在忙个不停。“吴大帅同学!,’我半眯着右眼,严厉地问,“麦小美苏醒了没有?”
“苏醒了。”吴大帅说。
“我知道,我的右眼还是看得见的。”我继续严厉地说,“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再给麦小美同学进行人工呼吸了。”
“就是,就是。”陈多多附和着说。
我没再理他们,自顾自地继续演示着“碎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