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嘿,天堂

作者:蔡 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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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很有派头,面色红润,连笑声也爽朗了很多。谈到销售这个行当时,他颇有感触地说.现在找到感觉了,关系越来越多,朋友越来越多,通讯录里面的号码也越来越多,每个关系都有可能在某个时刻为我带来生意,带来财富!
  他还不无遗憾地说,关系网是无限的.只是人的精力有限。
  但我有一种感觉,增贵迟早风光,他心机深沉欲望强烈,有一颗天然的S城式的内心。
  
  住篇
  
  我和铁帅住在S城怡景大厦,二十三楼D座。定居在天空是城市生活的一大特征。房子不到五十平米,基本没有装修,家具简单粗陋,一张老式席梦思床上残留着历届房客的汗液和气味。因为所处地段好,这套破房子的月租金达到了一千五百元。房子采光不好,只有黄昏时,客厅里能洒进几缕夕阳的余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抬头就可看见S城九十年代的标志性建筑、墨绿色的刺向天空的地王大厦。如今,这种高度在S城已不再唯我独尊。这是一个越来越接近天堂的城市。
  假如在旷野里修建起一个二十三层楼高的嘹望台,人站在上面会微微颤抖,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日月星辰触手可及,张开双臂时会出现幻听——渺远的背景女声,雍容澎湃,光华回荡,如大堂的唱诗。
  S城没有空旷二字。一直等到离开了S城,我才猛然想起,在那里,我从没见过月亮和星星。住在二十三层楼上,却没有见过群星闪烁的夜空。我记得,也曾抬头仰望,望见的是支离破碎的天空,被密集的高大建筑物切割成块状,给人以压抑之感。这里有无数个看不见风景的窗口。
  在S城,还有无数个销售代表。这个行业盛产老狐狸和老油条,销售大佬们额头发亮表情镇定,周旋于厂家和代理商之间,随机应变左右逢源。当然,为了保持一种生态平衡,也有像铁帅这种里外不是人、基本拿不到任何好处的小弟。铁帅刚工作时,我曾深恐他犯错误,跟经销商联合起来牟利.东窗事发了被单位开除。后来我才发现,有这种担心是很幼稚的表现,像铁帅这种刚参加工作的小伙子,又非能力超群之辈,肯定会被排除在利益集团之外。
  IT、销售,这样的词语肥油滋滋。我IT了,我销售了,似乎就意味着财源滚滚前程似锦,但铁帅没尝到任何甜头,倒有一把辛酸。在两个副总波诡云谲的斗争中不知该把自己安放在哪里,销量之剑寒光闪闪高悬于顶,天南海北的调动如浮萍般飘摇不定。铁帅刚被调到偏远的春城时,我曾梦到这样的场景,某一天早晨醒来,铁帅浓密黑亮的头发竟不翼而飞,他变成了一个顶着地中海秃头的男人。
  干销售的仅靠工资过活会过得很难受。每月十号之前必须打到房东银行卡上的一千五百块是一场噩梦。本来铁帅寄住在一个做技术的同学那儿,每月给同学几百块钱,算合租了。因为我的到来,他独立租下了这套房子,付一押二,一下子给了房东四千五。我曾问过他,心疼吗?他说,不心疼,住高层安全,再说离上班的地方近,又省时间又省交通费,值。
  我心里一酸,知道那是假话。本来他也不想在这么繁华的地段租房,对年轻人来说太奢侈了,他找了一个星期的房子都没找到合适的,而眼看我就要过来了,只好仓促地租下了二十三楼D座。
  在刘乐家聚会时,“攒不下钱”的共识令我心头一震。回来后,我仔细算了算半个月来的日常支出,发现开销最大的一部分就是房租。于是我跟铁帅商量,干脆把那个大点的卧室租出去,咱们睡那个小卧室。铁帅摇头,说,我不想让一个陌生人来打扰我们,很不方便,什么时候你走了,我再把大卧室往外租。
  其实我也只是说说,虽然日子拮据,但我宁愿南行一趟不添一件衣服不吃一顿特色菜,也想跟铁帅有一个私密的小窝。我们的爱,如打散的拼图,需要一块块重新捡起,逐个归位,码放整齐。
  房子的问题还是从天而降。周二,铁帅接到了房东陈姐的电话,陈姐要加价,加到一千六百五十。铁帅租房的时候,陈姐这套房子的产权归属出了点小问题,现在产权归属明晰了,她表示,一千五的价钱太低了,简直有扰乱房屋租赁市场之嫌,现在产权让她拿到手了,加一百五也不算过分。
  听到这个情况后,我倒觉得是个机会,可以出去找个便宜点的房子,反正是房东先加价的,不住了也不算违约,押金还能要回来。铁帅表示赞同,他也觉得压力太大,一百五十块钱不算多,但就像一个抗着巨石的人,他所承受的重量已到达极限,有可能再给他加上一根头发丝,他就会轰然倒地。
  我开始跟着铁帅在S城找房子。他白天上班时抽空到网上的租房论坛查询房源,把各种信息记在一张便笺上,晚上回家了两人一起筛选,锁定几个目标,再找合适的时机看房。
  我们经常晚上出去看房,拿着一张市区地图穿行于S城的各个居民小区间,像相亲一样考量着对方的细节,有时也因自己条件有限而被对方挑剔。那些能观海景、配备健身会所的“名骏”豪庭、“嘉麟”华府,我们是不敢问津的,而像民乐园、春晖阁、雅兰居这样的小区,有小家碧玉的温婉平易,倒还能去看上一眼。从地图上看,这个城市像一串果实累累的葡萄,我曾惊喜地在市区图上发现一块开阔的绿地,定睛一看,是个大型高尔夫球场,球场依山傍水,毗邻某精英生活区。
  能打上交道的都是二房东,也是租房子住的年轻人,为了节省开支在网上寻求合租,一般会把通风及光线较差的一个卧室往外租。
  到处都是靓房出租,但抱着追求完美的心态去看房注定会失望。二房东们的文笔不俗,能把一间没有窗户只有一张单人床的小屋描绘得令人垂涎,而且开价不低,七百八百不等。有个房子不错,但已经住了一对男女,风华正茂的情侣意味着高频率的性生活和腾挪跌宕时不小的动静。想想就尴尬,不得不放弃。
  铁帅是一个对生活有点要求的人,离单位太远的不住,租客已太多的不住,农民房也不住。这种挑剔的心态无疑更增加了寻租的难度。刚开始,我对房屋类型并无概念。那次,我看中了一间卧室,干净宽敞,价钱也便宜,才五百块。二房东是个清秀整洁的男孩,说话很客气,我想当场定下来,可铁帅言词闪烁不置可否,最后拉着我走了。刚一下楼,铁帅就悄声在我耳边说,误入农民房了。
  我回想起来了,坐车时见过一种楼房,一般盖得不是很高,楼间距窄得惊人,一排一排紧紧贴着,那就是本地农民修建的楼房,代表着S城另外一种生活方式。农民房集中的地方就形成了城中村——摩登都市中的一大怪胎,是环境肮脏、治安混乱、三无人员和低收入阶层的代名词。从那些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丛里走进一个个屋村时,会有恍惚如梦的感觉。最土的和最洋的和谐并存于S城,更使这个城市显得繁复、妖异、魅力独特。铁帅的朋友曾在农民房里丢过电脑,所以他坚持住有保安巡逻的正规小区。
  第三周的周末,铁帅在论坛里发现了一个自称全家电精装修的房子,两室一厅.月租金一千四,位置也很不错。铁帅说,干脆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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