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1年第2期
爱情、日子和狗
作者:贺晓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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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我也更乐意站在边上指手划脚。
想不到从此以后“狗妈妈”的活便被风姐搂了过去。她和儿子配合,折腾出一个又一个的花样宠爱苹果小姐:为它买冰淇淋,带它去郊外野餐,有时候从外面回来,苹果小姐的脖子上还套着一个野花扎成的花环。
苹果小姐是一只聪明而灵气的狗,从它那明月亮般的眼睛里我看出来了,它对我和对风姐有着不同的爱。看着我时它安静而忧郁,像一个孩子看见了令他敬佩的长辈,而在风姐面前它才是真正的孩子,嘻嘻哈哈摇头晃脑娇气十足,并总是伸出舌头去舔风姐的手,总是发出低低的呢喃声往风姐的膝上爬。
我惭愧地摇头也同时感到很公平,我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我很领情。
只是好景不长,没多久风姐就有了另一条狼狗。它名叫米萨,是风姐的女儿出去后见母亲喜欢狗专门托人带回来的。女儿在信上说,它也是纯进口血统,西伯利亚名犬。
我第一次看见它时它是由风姐牵着的,也是在院子里。看一眼我就相信了这狗不同凡响的来历,它的脖子上也挂着一张名片,薄绸般的质地,上面清清楚楚填上了户主周帆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这贵族的狗真正到了贵族手上。
与那精致的名片相悖的是米萨的那一副勃勃英武相:两耳竖直,四肢长而健壮,棕色的皮毛,胸前有一片黑色,像男人的胸毛一般雄性而健美,透出浓烈的阳刚之气。
不用说,它是一条公狗。当时我便有一种直觉,感觉苹果小姐的闺房生涯会受打扰。果不出我所料,米萨已用它那锐利的鼻子嗅出了这周围隐藏着它的同类,并发出低低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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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第一次米萨与苹果小姐相遇。那是一个黄昏,苹果小姐被儿子牵着在院子里忧郁地嗅着落叶,仿佛还在消化着它的失宠。其实风姐家里来了米萨后,我是尽量抽出时间来陪伴苹果小姐,但它似乎记恨着我,又似乎思念着风姐,总是用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独自玩着。只有当儿子单独和它在一起时,它才会有短暂的纯粹的欢乐。
它看见了风姐,风姐在楼上给它拍手。它对着风姐不断地蹦跳,两耳微垂神情温柔,尾巴欢快地晃动,不时发出嗷嗷的鸣叫。
风姐牵来了米萨。那米萨是奋不顾身奔过来的,链子拉得笔直,逼得风姐一路小跑。它准确地停在苹果小姐的身旁,目光专注而有力,那身姿似乎在说,看我,看着我的眼睛。或许是米萨的威猛吓坏了苹果小姐,或许是它还记恨着米萨抢走了它的狗妈妈,苹果小姐显然不接受米萨的深情,它尾巴下垂耳朵直立,把自己弄得有点微微卷曲,那意思似乎在说,你是谁呀,我不理你。
米萨并不就此气馁,它试图尽量显出温柔的一面,抬头挺胸,当着苹果小姐来来回回缓缓地踱步,双耳友善地下垂,满脸散发出热情的光芒。跟着它便使出了绝招,一个箭步靠上去,把鼻子埋人苹果小姐卷卷的长毛,再缓缓逼至尾部。苹果小姐真的愤怒了,它飞快地跑开,把自己紧紧地团成一只圆球,一面维持着这个姿势,一面愤怒地瞪着米萨。
我们哈哈笑着把它们各自分开。其实在我很愿意顺其自然,无论我把苹果小姐教育得多么平民,内心里我还是知道它的高贵,我也很看重米萨的风度,这样的一对狗伙伴,我愿意给它们自由。
但我不能强求,为此我专门请教过先生。先生说苹果小姐太年幼而米萨显然太勇猛,先生还说,就狗类而言,母狗是有专门的期限的,称为发情期,没到这样的时机,它不会接受任何的暗送秋波,只有雄性十足的狗,它才不顾忌母狗的期限。
我便释然,想着缘份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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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里便有了一道著名的风景。在郊外不远的山坡上,绿草浓荫,山水层叠。周帆走在前面,米萨一步之遥地跟在后面,它看似悠闲,却神色专注,你快它也快,你慢它也慢,绝不会拉开或者缩短它和主人的距离。偶尔的时候,周帆会坐下来,米萨就会默默地俯下身,将前肢伸直,据说这表达着对主人的尊重,它的头永远都控制在主人头颅的高度之下。
夕阳把余晖打在那条锃亮的狗链上,打在那光洁滑柔的皮毛上,也打在周帆那一具风雅俊美的身躯上,远远看去,像一道剪影,那威风与冷峻,道不尽说不完。
熟人们碰上周帆,都远远地招一下手,不敢走近,这正是周帆最得意的感觉。
只有回到家来,米萨才是活泼的。风姐为它煮食,每天几斤猪肺几斤牛肉,还有数不清的米饭肉骨头。风姐为它把骨头砸碎,用一只专门的小盆端给它,米萨拚命摇晃着尾巴,迫不及待要享用风姐手上的美食。
米萨以它朴素的直觉辨认出,风姐才是它的衣食父母。在周帆面前,它是狼狗,是守护主人的卫士,在风姐面前,它是米萨,是可爱的能做事能懂事的生灵。风姐带它去买猪肺,几次之后便在每天早上,用一个篮子放上钱,让米萨用嘴衔着,在它的背上拍一拍,它便一个健步冲出门去。它能够独自准确穿越大街小巷,在那个固定的肉摊前停住。卖肉者按照钱的多少,割好了猪肺再放进篮子里。
看着它叮叮当当地跑回来,风姐的心里溢满了从未享受过的幸福。没有人敢伸手抓它兜里的钱,没有人敢在路上拦截它篮子里的东西。没有人给过风姐这样强壮这样安全的感觉,也没有人这样依恋过她顺从过她。这么多年,她终于有了一个伴,一个寄托,一份热爱。见她回来,米萨会老远地迎着她,用爪子抓她的衣服,用舌头蹭她的大腿。她洗衣服,米萨会用嘴为她衔来盆子,她拖地板,米萨会学着她的步子后退着摇尾赞赏。有一次她生病卧床不起,米萨就打一个盘腿坐在床前,一天又一天。
她一次又一次地感动,蹲下身来,搂抱着米萨的脖子,热泪翻滚。在米萨那里,她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一个人,一个主人,拥有着安全和尊贵。
下午是快乐的时光,风姐为米萨洗澡,用自己的洗发香波,用一把木梳轻轻地为它梳理皮毛。因为疼爱,风姐解除了对米萨的禁锢,允许它进到她房间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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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还寒的春天,苹果小姐终于到了发情期,初学养狗的我们,无可奈何毫无良策。苹果小姐显然比平时狂躁多了,它不时发出低低的鸣叫,在属于它的领地里踱来踱去。每当带它出门,它通常最认真的一件事就是尿尿。它把后腿半蹲,或者再抬起一只腿,把尿撤向路边的一些目标上,一棵大树,或者一只垃圾筒。据说这样可以散发自己的气味,如果有行人通过,脚上粘着尿味,或者有一阵大风,就可以帮它把气味带给远方的公狗。
这样可怜而又执着的本能让我们痛苦。然而即使这样我们也不能让它放任自流,我们不能想象怎么可以将它许配给一只土狗?即使是对它的高贵出身抱有成见的先生,到现在也不得不正视这是个难题。
只有米萨了。
我们这才想起来已有好久不见周帆遛狗的样子了。记得前一阵子,我曾经牵着苹果小姐,站在山下望山坡,避开纷纷扰扰已知的情绪不谈,单从视觉上说,我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那静默的画面,神奇优美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