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马赛曲

作者:张锐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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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全天候起爆。
  真气已泄,再打电话申讨不可能取胜,只得采用短信。以前起头都是马总好三字,这次直接开门见山。
  若知你是这种态度,大家何苦多费唇舌。白白浪费能源。你这要求令我震惊。作为职业编剧,我还从未见过如此不专业的条款。因此我决定终止与贵公司的合作。该创意已在版权局备案,请尊重我的版权。如此苛刻的条件说明你们根本不懂行规,项目也绝无成功之可能。当然这种条件亦能找到编剧。但绝不是我。北京有很多编剧吃不上饭,你与他们合作,当有基础。只是我要告诉你,一分钱一分货,乃是亘古常理。
  克玉神情恍惚地走进雍和宫地铁。他这才发觉。背包是那么的沉重,几乎难以忍耐。荣归之前他特意赶到地坛书市,给儿子买点卡通书和碟。当然也给自己买了不少。打折总是有诱惑。休息时刻心神不定,给马总打了个电话催促,不意竟是这种结果。
  走还是不走,这是个问题。不走吧,已经说好,老妻倚闾,稚子盼信;回吧,阮囊羞涩,腰板不挺。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走。好赖已经挣了一整张,虽然尚未盈余,但已超过半年工资,说来并不跌份。
  原计划不变,周末到家。这个时段的好处是回去就能见到儿子。平常他上学,中午在学校托管。早晨八点下车。也只能等到晚上五点过后见面。即便他自己过去接,也不过提前到四点四十。儿子四点三十五下课。走出来至少需要五分钟。
  次日便去订票。刚出和平门地铁站,就接到马总助手的电话。从音调和语速判断,他的笑容应当有些尴尬。他说黄老师。我们很重视你的意见。公司内部经过讨论,也感觉先前的条件过于苛刻。克玉本想插话再损他们一顿,但却没有。
  助手说马总的意思,是想请你过来谈谈。克玉干脆地说不必。你们公司太不专业,再谈也没多少意思。我也没有特殊条件,一切照行规来。能行咱们就签合同朝下走,不能咱们都别浪费时间!助手略一沉吟,说那这样吧,我再请示请示马总,看什么意见。
  克玉赢了。约定马上签合同。他在此基础上写人物阐述和分集提纲。提纲交稿,他们即付一万。正式开始剧本写作前,付三成定金,余下都照行规走。
  总算带着合同,如期启程。上车安顿下来。克玉便觉得枯坐无聊,于是先后给杨老师和吴菲发了短信。杨老师很快就有回复,只有两个字和一个标点:祝贺!吴菲却迟迟不见动静。次日一早打开手机,看到有新短信提示,是吴菲的。她说很高兴你有个良好的开端。你有才,会成功的。可惜我没有好消息告诉你。克玉赶紧回复道你有短信发来,对我就是好消息呀。吴菲没再说别的,只回复了一个字符组成的笑脸。
  克玉呆呆地端详着屏幕上那个高度简约无法感知实际内容的笑脸,慢慢产生了异样的感觉。无边的忧伤像黄昏一般点点滴滴地渗透出来,溢满整个心房。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心房内壁上那些金色的夕阳,逐渐凝固成整块的黑色。
  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老妻上缴五千块钱。克玉的样子很郑重,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说哪,给你。你看看,还是北京机会多吧。老妻笑着接下钱,用手翻弄一下,崭新的钞票随即发出清脆的回响。但是她的笑容并不持久。很快就叹口气,说一家人扯到两下里,钱再多有啥用?克玉心里一沉,赶紧说这叫啥话,等我挣够了钱,咱们不就可以团聚了吗?
  克玉告诉儿子的日期比实际拖后了一天。见到爸爸。小家伙兴奋得又蹦又跳。搂住克玉,像小狗见到久违的主人,夸张地亲。克玉笑着赶紧阻拦,说儿子干吗,告诉你,我在北京可从不洗脸!
  一家团圆,其乐融融。夜里儿子撵走妈妈,要跟爸爸睡。他们俩只有趁儿子睡熟,才偷偷摸摸地聚到一起。样子不似原配,倒像偷情。老妻很有些贪婪。但缴完公粮,克玉便有些心不在焉。黑暗中周围的物件都不那么真切。他暗生错觉,仿佛这里不是家,而是旅馆,或者租住的房间,他不可能长住,得做好准备,随时开拔。
  若照老妻的意思,克玉还是得回单位看看。虽已停薪留职,但本来关系都不错,闹僵并不好,还是要想办法和缓和缓。克玉本来也有此意,但现在腰里别着合同,多了许多底气,便说看啥看,他们又不给我开工资!老妻说你这人,不管咋说,过去人家对你不错。就算闹过矛盾,责任主要也在你。人家是大领导,你低低头还能丢多少面子?克玉说我不去。要去你去!
  人物阐述要给每个角色的性格特征以及冲突走向定位,分集提纲则要勾勒出所有的故事走向。真正弄起来才知道,这个二十万的项目确实值二十万。不,也许应该是二百万才对。克玉在家里闷了半个多月,这才带着初稿,匆匆杀回北京。
  邮件头天发过去,次日马总的助手就打电话让克玉过去,正式签合同拿钱。刚刚到家,下意识地看看手机,果然有短信提示。共两条。都是吴菲的。第一条是黄哥,你能不能帮我租个房子。我又回北京了,没地方住。第二条是不方便么?那就算了。
  路上车水马龙,喧嚣声将《马赛曲》盖住,克玉刚才没听到。此时一见,不觉一阵犹豫。片刻之后,他立即拨通吴菲的手机,说你过来吧,我给你接风。咱们见面细聊。
  克玉心里有个建议简直就要脱口而出,当然最终还是被他吞了下去。这未免太过无耻。吴菲没来的空当里,他想想都觉得过分。
  何苦再去租房,他这里还空着半间,吴菲完全可以直接搬进来。当时本想找个一居,但租金便宜不了多少,也不好找。临时招人合租吧,不熟悉也别扭。若吴菲能来。确实再好不过。那间房门上,有现成的锁。
  然而这话如何出得了口,怎么听怎么像落井下石。
  见了面,克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他求吴菲帮忙,或者吴菲的不济,都是他的错,他应该负责,可再看吴菲。却完全若无其事,他的情绪这才平复。
  克玉说房子我没法替你租。一来我刚到北京也不熟,二来也不知道你都有什么习惯,将来在哪里工作,住哪儿方便些。这样吧,我刚刚拿到一万块钱定金。咱们俩分。随即拿出钱信手从中间一劈,然后两手平行搁在吴菲跟前,说你自己选吧,你要哪一摞!吴菲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咯咯一笑,说既然这样,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要这个吧。
  吴菲将钱放进包内,抬头正好跟克玉目光相遇,随即嫣然一笑,说合同呢?我看看。克玉把合同递过去,吴菲飞快地浏览一遍,说有些条款不合适呀。罚则很不公平。克玉凑过去看看,说没关系。他们的目的是弄个好剧本,而非罚我多少钱;我的目的是拿到稿费,也不想罚他们多少钱。条款看似精细,其实根本没用。真到了需要掰扯合同的地步,这事肯定就黄了。吴菲眉头一皱。微微叹气,说你呀,总是这样,理想主义!克玉说不好么?我觉得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彼此都有基本的善意。吴菲说也不是不好,只是剧本对你可能是创作,对人家则完全是生意。
  吃完饭吴菲告辞而去。克玉期期艾艾地说要不再上去坐坐?吴菲看他一眼,说改天吧。我得赶紧找地儿住下。去朋友那里太晚不好。克玉没敢看吴菲的眼睛。在无边的喧嚣中,他清楚地看到几块干燥的土坷垃从自己心里蹦出来掉到地上,扬起阵阵尘烟,呛得他肺里发痒。那些土坷垃是:那也好。随时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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