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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2年第1期

有风过耳/患难

作者:王传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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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让吴文芳住院治病倒没费什么周折。余琛只对吴文芳隐瞒了一个上午,便把实情向她和盘托出了。平日里都是吴文芳一个人做主惯了的,现在一下子让余琛独自承担这么大的事,余琛急于想摆脱出去,一刻也不愿意等。倒是吴文芳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一点也没有像平常那样大喊大叫的。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愣了半天,说了一句话我怎么是这命,就到屋里睡觉去了。
  本来说好了第二天上午就去省城看病的,吴文芳哪里还能睡得成觉。半夜里起来打电话,把沾亲带故的娘家人都喊来了。余琛的父母早已经退休了,根本帮不上什么大忙。大妹妹余丽早就嫁了人,除了节假日偶尔在父母家里碰到,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小妹妹余佳大学毕业又留在了省城,一年难得回来几次。因此,家里有什么事,吴文芳都是靠娘家的。吴文芳的兄弟姊妹多,再加上几个经常走动的亲戚,一下子就把屋子挤得满满的。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吴文芳开始说话了。可说不了几句,便开始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念叨:苦了这么多年,这才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又得了这病。这说老不老说少不少的,女儿又没有成人,这可让我怎么好呀?哭得余琛也有点生离死别的感觉。不过余琛在躲到卫生间里偷偷抹眼泪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疑惑:有病治病,弄这么多人来看自己伤心,总有点让人讪讪的。直到众人纷纷掏钱,又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带吴文芳治病,就是花再多的钱,有我们撑着,余琛这才暗自佩服吴文芳的心计。小县城里什么事都不上规矩,没有关系简直寸步难行。平日里,这些人有什么大事小事都是要找吴文芳的,余琛也被吴文芳逼着求爷爷告奶奶地帮他们忙,没少受气。现在,吴文芳这是要让他们还人情债了。
  住院之后,还需要经过检查这一关。B超、CT、病理活检……一拖就是半个多月。接下来就开始放化疗了。吴文芳的化疗反应简直惊心动魄,翻江倒海似的呕吐,头发一抹便一缕缕地朝下掉,吴文芳原本就稀稀拉拉的头发很快便掉光了。吴文芳的情绪也一天比一天恶劣。她开始怀疑自己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已经坏掉了,死亡的威胁让吴文芳变得反复无常,暴躁乖戾。吴文芳早上躺在床上刚喝完鸡汤便开始呕吐,一边吐一边对余琛恨道,你妹妹为什么不到医院来?说什么我也算是你们家的人。连我娘家人隔那么远都轮着来伺候,凭什么我一进医院,她连面都不见?吴文芳住院是余佳事先就安排好了的。可是自从吴文芳住上院以后,余佳只是丢下几千块钱在这儿,便不见人影了。电话倒是天天打的,余佳在电话里期期艾艾地对余琛说,她一到医院就害怕,见到那些脑袋溜光的人,看见那些人脑袋上画的横七竖八的红道道儿,晚上便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余佳说哥,我真的害怕。这个妹妹从小就是余琛最疼爱的,两人年龄差距将近十岁,余琛上高中时余佳才开始上小学。余琛便承担起了半个家长的义务,每天送余佳上学。刮风下雨的时候,余琛就背着余佳在烂泥地里走。有一次,余琛不小心咣当一下把余佳的脑袋都摔破了。余琛以为余佳肯定会放声大哭,谁知余佳一声也没吭。余佳趴在余琛的后背上说哥,等我长大了,一定给你做新娘。余琛结婚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老是无意中把女儿的名字喊成余佳。在余琛的印象中,余佳还是个拖鼻涕的小姑娘,这才几年没见,眼角已经能看出沧桑感了。算起来,余佳已经快三十岁了,还是个老姑娘,至今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余佳每次从医院出去,都是一副面色苍白明显松一口气的样子,余琛每次都装着没看见。让一个姑娘家面对这些赤裸裸的病痛与死亡,确实够难为她的。虽说年龄也不小了,到底没怎么经过事。再一想到余佳一个人在外面闯荡的难处,余琛便不忍心再跟她说什么狠话了。余琛对吴文芳说,这儿不是有我么?有我照顾你还不行么?吴文芳抬起头叭地一声把一口酸水吐在余琛面前,说你以为我稀罕她来看我?我就见不得她那张苦瓜脸。我这是心疼你呢,你也不看看自己这些天都瘦成什么样儿了。说完便开始哭,哭完了又骂。她不管我,难道也不心疼你?你不是从小就疼她么?这就是你疼她的报应!
  余琛昨晚只睡了二个小时的觉,这会儿两只鬓角像要裂开似的突突地跳,只想找个地方躺下睡一觉。但是余琛还是坚持着没有走。他知道就是真躺到了床上,也不会睡得着的。需要他操心的事实在太多了。从跟治疗医生交流,及时了解吴文芳的治疗方案,到按时按点盯着给吴文芳挂水服药,陪她做化疗。每天还要变着花样地给吴文芳增加营养。医院里的饭菜吴文芳是不吃的。吴文芳上的那一年卫校给她的唯一收获,就是学会了爱干净。平日里这不吃那不吃,嫌脏。送到病房门口的大锅饭,吴文芳连闻着都说要吐。开始的时候,余琛都是到饭店里点菜的,但是到底太贵了。为了省钱,余琛每天一大早就到菜场买菜,再到医院附近找人做好,送到吴文芳的床头。吴文芳的坏脾气也让余琛吃不消。摔东西骂人还在其次,每天缠着他不让离开半步,简直快把他逼疯了。医院里有规定,家属陪床除了有特殊情况,夜里是不让搭铺住在病房里的。因此,余琛还要到外面去住旅馆。虽然每天睡不了几个小时的觉,住旅馆的钱还是一分也省不下来。天长日久,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吴文芳好几次嚷嚷着让他找余佳想办法,可余琛知道余佳在单位里连个集体宿舍都没有,到现在还是在外面租房子住,也不忍心再让她为难。光是挨累受气倒还能忍受,最让余琛揪心的是他现在必须要赶紧想办法筹钱。家里的积蓄和众人凑的那笔钱,光是给医生送红包请吃饭,再给吴文芳交住院费就已经用去了一大半。眼看着带来的钱越来越少,快用光了,吴文芳的治疗却还只是开了个头。虽说来的时候单位里说的好听,医疗费全报,可现在地方财政包干,报销都是帐面上的,不少人手里捏着的还是好几年前的欠条。治病都是自己先掏的医药费。余琛一想到这些烦心事便恨不得跟谁打一架。一个小时之前,余琛又接到女儿打来的电话,说是要来看妈妈。刚上小学五年级的女儿自从吴文芳住院就一直住在外婆家,到现在还不知道吴文芳得的是癌症。隔三岔五地打电话,说是要来玩。气得心里冒烟的余琛还不能发火,还得想个什么理由把女儿搪塞过去。
  余琛觉得自己真有点撑不住了,托着两只鬓角说吴文芳你有完没完?你自己不活是不是也不让别人活?
  
  三
  
  余琛在是否回家筹钱的问题上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打定了主意。余琛心里很清楚,给吴文芳治病的钱就是筹来了其实也是打水漂。到了癌症晚期就等于是判了死缓,治疗只是延缓死亡的时间而已。和吴文芳同病房的一个农村老太太,这已经是第二次住院了。以前来化疗的时候儿女还信誓旦旦跟着跑前跑后的,可到底都不是有钱人。老太太又是家庭妇女,没有单位报销医药费,病情一有好转便出院了。这次又来了,疗程还没有做完床前已经见不到一个人了,整日饥一顿饱一顿的。还是余琛看着她可怜,分点吃的给她。因为交的钱用完了,医院里已经催过好几回了,直到中午的时候老太太的儿子才露面。一看就是那种劳作过度的人,当着老太太的面就对余琛说这病治不得了,已经花了十几万了。余琛当然明白,这十几万对于农村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常常是几代人苦吃苦做,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积蓄。说到底,癌症病人的治疗就是看你有没有钱。有钱说不定就能多活几天,没钱就只有回家等死。治疗还是不治疗,其实都是一样的结果,而钱是用来决定缓期的具体时限的。但是余琛很清楚,这打水漂的钱,自己一定得掏。临走前,吴文芳把娘家人找去的用意很清楚。一方面是让他们还人情债,另一方面也是借机向余琛施加压力。要是他余琛胆敢不给吴文芳治病,吴文芳的娘家人肯定不会放过他。吴文芳自然明白自己得了癌症意味着什么,显然,她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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